凤族试探（2 / 2）
澄粹做事一向认真，哪怕是浇水都好像比旁人专注几分。
心无旁骛、踏踏实实地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与罗睺打交道时那种根植于心的忐忑与恐慌缓缓萎败凋零。他整个人都重新归于平静。
“如果没有武斗和纷争就好了……”他这么想着，眉眼轻舒，微微地笑出来。这个笑和他的人一样，安静又平和。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洪荒，本就是一个充斥着纷争的世界。
“唳——”
凤凰长鸣。一群五彩斑斓的凤凰飞到近前，将他团团围住。
“我乃凤族凤烨，来此挖取灵根，呈与我皇玩赏饮食！你若识相，就将地上这些挖了奉与我，我自有赏赐予你！”
为首那只火凤也不过金仙修为，连澄粹的境界都看不透，可那神情却极其傲慢——它高昂头颅，一双细长的凤目斜立着，只拿眼角余光看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嚣张跋扈不说，更是口出狂言。
其他几只彩凤虽没出声，但那如出一辙的姿态，已经彰显了它们的态度。
澄粹出离愤怒。
来钟灵山周围，当着钟灵山上人的面采摘灵根？
什么采摘灵根？分明就是挑衅！
心随意动布下阵法，保护好毫无还手之力的灵根们。澄粹神情冷凝地看向凤群，沉声道，“现在离开钟灵山，我可以不和你们小辈计较。”
“我皇行驾在此，鼠辈安敢托大逞凶？！”
凤族一向嚣张跋扈惯了，现下更是有恃无恐。那火凤举翮一扇，当即掀起两道夹杂离火的风刃，直直向澄粹斩去！
被区区金仙打上山门讨要族裔，自己好言相劝却被骂作鼠辈，澄粹再是心软怯懦，此时也容不得它放肆！
随手挥散所谓风刃。澄粹手中剑影一闪，两片羽毛鲜亮的翅膀霎时被削落在地。
凤凰顿时惊恐。彩凤们也顾不上火凤的死活，拼了命地拍着翅膀四散奔逃，生怕飞得慢了，以后再没有飞的机会。
看它们这样，澄粹也狠不下心多做什么，只沉声道：“念你初犯，我只断你双翅以示惩戒。来日若再敢犯我钟灵山……”
“祖龙，何必欺负小辈？”
远远传来一声轻嘲，将他的话打断。
“陛下！”被斩断翅膀、坠落在地，又惨遭同伴抛弃，现下正心如死灰的火凤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暗淡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它支起脖颈，向着声音的来处，发出凄厉哀怨的啼鸣。
它在说：“陛下——求您为我做主！”
“回来吧孩子，这一趟，你受苦了。”
巨大的凤凰从远处翩飞而来。
这凤凰不同凡俗，它翎如云立，翮如霞举。身披彤华，羽流炎光。更有九条尾羽靡迤绵延，如同九条漂浮不定的山脉，长而庞大。
在这大凤周围，有禽鸟列出阵仗，随行拱卫。它们体型不一，虽然最大的也没有大凤一边翅膀大，但数量实在太多了，多到挨在一起便能遮蔽天光、使大地失色。
这一行，堪称声势浩大。
火凤用灵力托起身躯，跟着那一群彩凤，乳燕投林一般回到鸟群之中，与阵同行。
大风呼啸。
它们浩浩荡荡地飞来，悬停在澄粹头顶的天空上。
巨大的阴影将下方的澄粹笼罩。
大凤暗暗点了点头，而后接着开口，施施然道“凤烨还小，你为尊做长的，与他计较什么？”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澄粹的合理自卫行为划入以大欺小一类。
这还不算完。它继续说：
“何况于我等禽鸟而言，翅膀何其珍重？削翅作警实在过分！以后可不得如此凶戾了。”赤红的眼珠里有责备的神光，言辞语气里还带着莫名而明显的语重心长，它竟是把澄粹一个混沌魔神当成小辈训斥教诲！
匆匆赶来的清微听见，当即暴怒，跳着脚骂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东西！你才什么辈分？竟也敢用这种语气与我父相谈？！你胖你了不起了是不是？那你见了鲲鹏是不是得喊它一声爷爷？”
清微小时候常听澄粹讲“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只知道那故事里的鲲鹏“其翼若垂天之云”，却不知现实里的鲲鹏还只是北海的一个小鱼羔儿，鱼跃时水花都溅不起来。
可大凤凰知道。正因知道，才更引以为辱。
“你这小儿，好没教养！”他目露不悦，开口训斥道，“我正与你父交谈，何来你插嘴的余地？”
正说着，如山倾天倒，磅礴威压悍然镇下！
清微已是大罗金仙，尤自不能承受。这大凤凰的身份已然明晰——凤族之长，盘凤！
“自相矛盾的家伙。”澄粹厌厌地撩了撩眼皮。也没见他做什么，盘凤那股威压就被消抿于无形。
把清微护在身后，他语气平静却不乏嘲讽，“论跟脚，我子乃先天灵根化形；论修为，我子已位列大罗；论辈分，他是我面向天道昭告洪荒正经认下的长子。你连我样样不俗的长子都不屑一顾，却甘使自家杂交了不知多少代的废物金仙来挑衅于我。真不知你是不恤族裔与我送菜，还是有眼无珠只识鱼目。”
澄粹性子软归软，寡言也确实是寡言，但那不代表他不会说话。学文的有几个是真不会说话的？只要愿意，舌灿莲花也不过信手拈来。
更何况，在才哪到哪？摆事实讲道理而已，能有什么难度？
但这已经远超盘凤预计了。
因为原祖龙一向好斗，属于“不服就是干，绝不多逼逼”的类型。所以在耍嘴皮子上从来没就赢过盘凤。
“我竟不知你何时修得如此口齿伶俐。看来开天后一别数万年，道友长进不少。”大凤凰看着澄粹，眼神嘲讥，言语间意味深长。
显然这并不是一句夸奖。
澄粹听着真是厌烦透了。他就是个简单纯粹的性子，最受不了这种拐弯抹角、夹枪带棒的话。但是对方声势浩大且来者不善，而己方能上阵的却只有他和清微两个。数量太过悬殊。虽然他俩都修为不弱，不惧什么人海战术，但他是不修武斗的，先前又被收缴了一切能用作防御的灵宝，打起来怕不能完全拦住盘凤。这劣势实在太过明显。所以再是厌恶不耐，也只能继续打机锋、拖时间。
“我何能及道友？早闻凤族势大，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他意有所指。
盘凤一时没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只谨慎道，“哪里哪里，道友的灵族也是毫不逊色啊。我今日来，就是想从你处借得几位高足，好回去装点门庭。”
这就是嘲讽澄粹精心培养的子弟全是花瓶了。
澄粹：我可给你脸了！爸爸说你势大、小弟多，是为下一句“你这体型，一看就不是寻常门庭盛得住的”做铺垫的好伐你这死胖子！果然吃得胖就是好啊，脸皮都比别人厚，什么要求都敢提！
他撇撇嘴，正要把这几句用委婉精致的措辞打包起来丢给盘凤。就见一个身影飘然落在他身侧。
那人微微一笑，温文尔雅却不失犀利地说：“我灵族子弟皆雅逸清粹、绝尘拔俗，怕是不宜与凤皇比邻而居，毕竟……近墨者黑么。”
这青年当风玉立，宛如一支高洁的莲，不妖不娆、不蔓不枝。当真应了他口中“雅逸清粹，绝尘拔俗”八字。和他相比，五彩斑斓的禽鸟，竟是真成了俗不可耐的蠢物了。
盘凤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到底是老江湖，沉得住气。其他禽类不行，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暗讽——他们禽鸟一类，极重颜色，最听不得旁人面讦姿容。
“说得好听是清啊雅的，实际上不就是寡淡和装模作样吗？”盘凤后面队伍里有人不屑地嗤笑出声。
这还是稍有定力的。
那些性情急躁的，直接就从阵列里冲出来，不管不顾地向青年发动攻击。
盘凤也不约束——他本就是来者不善，对此举自然乐见其成。
“祖龙，你家这小辈，可着实刻薄，不若让我之族属帮你管教一二。”
显而易见的纵容。
他的态度，极大的鼓舞了随行禽鸟。已经动起手的攻势愈猛，还未动的也不甘鸟后，纷纷发起攻击。
禽鸟纷飞，羽毛飘舞。场面一时混乱。
盘凤悬停在旁，也不动手，就好整以暇地看着。倒不是指着自己带来的这帮杂兵涣旅能有所建树，而是想欣赏澄粹手舞足蹈、疲于应付的狼狈样子。
与此同时，他也在等。等着钟灵山来人。他想知道，祖龙这灵族、这钟灵山，到底有多少底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