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踪睛历(1 / 2)
淡紫云气缭绕着冲天百尺的高山,崖寺宫阙影影绰绰,钟声梵呗隐隐约约。葱茏的山林间时而群鸟惊起,不知驻守着多少人马。
巍峨山门外,每隔半个时辰就有一行五个黄衫僧人巡检轮值,每队黄衫僧的路线并不相同,细看下来却能发现其行迹每五队重复一次。其余守门的、验令的、远瞻的诸般人员也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山门转角外七八丈远的一棵参天树后发出几声衣帛摩擦的轻响,旋即归于沉寂。又过了片刻,照旧有一行五个黄衫僧按路线到山门处交班。
验令者验过出入令牌,又把正要进门的一队人喝住:“蕉叶令呢?”
领头僧人的身体明显紧绷了一下,面上茫然的神情一闪而过——他根本没听说过什么新叶令焦叶令,因为他只是初来乍到的刘沉香。
夜半在山脚汇合时,敖摩昂与孙悟空、三首蛟一同从西海赶来,顺带捎来广力菩萨临时往观音大士那边处理急事的消息,原计划的五人就只剩了四个。灵鹫山外围三层部署,四人分头行动各自潜藏,虽然险象环生,到底成功靠近山门。这四人里,会使七十二变的只有孙悟空和沉香,沉香把容貌稍异的三首蛟变化成凡人模样,又合作劫了一队黄衫僧将衣服换上、须发幻去,准备偷天换日暗度陈仓。
沉香眼珠一转,从腰后提出二十来串形状不一的令牌,挠头赔笑道:“最近差事多,分不清了,嘿嘿……”
验令者瞧着花花绿绿的一把令牌,脑袋都大了一圈,索性把自己的腰牌拎出来往沉香面前一晃,“这样的,有吗?”
沉香了然地“噢”了一声,将另一只手藏在身后捻了个诀,幻出一块大致相似的,“瞧我这脑子,把这块重要的单独放起来都给忘了。”
这波操作,还是他当年与舅舅斗智斗勇时,闯真君神殿摸索出来的套路,如今在灵鹫山抖出来,照样好使。
一行人正往里走,却听见守门的喝了一句:“哎,你!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沉香猛地回头,顺着守门将的目光看过去,一下便瞧见了敖摩昂那双天生的碧蓝眼眸,心里咯噔一声——匆忙之中还是大意了!
呼吸之间,已有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一队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沉香见状,清楚狡辩已然无用,抬手将身后的第五个僧人幻回自己那把精雕小斧做出戒备的架势。
孙悟空突然朝山门处喊道:“圣姑!”
趁领头人回头去看的刹那,化身黄衫僧的孙悟空闪电似地拨开重阻抢进了山门。山门内侧突然劫出两路轻功不凡的好手夹攻,可孙悟空又岂是凡辈,无奈被名声所累,万一引出倾巢追击反倒麻烦,只得把挥出如意金箍棒的冲动忍下,脚步只是一顿,赤手空拳甩脱几人,身手矫健地窜进林间,仿佛蒸发了一般再寻不见踪迹。
山门外的沉香和敖摩昂十分配合地挺身拦住门口难缠的教众,尽力保孙悟空闯进去,且引且走,转头时看却发现三首蛟已不知去向。
却说三首蛟,仗着两分熟门熟路,抓住兵力聚焦在孙悟空处的漏洞,也鬼魅似地抢进门去。算他走了八百年的狗屎运,趁大半个黑莲宗的注意力都在山门和凌飞阁,竟一路有惊无险顺利摸到了天池。
三首蛟罩在素淡僧袍里,顶着一个光头,深邃斜飞的凤目既邪且魅,碰撞出一种勾魂摄魄又欲盖弥彰的禁欲之美。
身后气流暗涌,他目光微动,隐匿身形已然不及,索性坦率地立在当地,转身看向那个悄无声息的来者。
来者暴露在人前的只有一双清澈如玉的眸子,明明干净得纤尘不染,却仿佛藏着什么虚虚实实的东西,让人一时捉摸不透。
“神龙藏尾,无踪睛历,我听说过你。”三首蛟笑了笑,一只手背在身后暗暗蓄力。
“杨戬派你来的?”
三首蛟自认为从未与睛历打过照面,乍听到他直指主人的名字,惊讶于自己的身份已被瞧破,不由得一怔,不知如何作答。
“你来偷舍利子?”
一声直白的质疑轻轻吐出,不等睛历吩咐,四处立时围过来两层黄衫僧人,将三首蛟的退路牢牢封死。
三首蛟暗自抽了口冷气,方才他已在周围探查过了,一点埋伏的痕迹都没发现,只道这里的人都已去追捕杨戬,这才壮起胆子偷袭撂倒几个侍卫闯进天池禁地,没想到有整整几十号人无声无息地藏着,也不知这群人的背后还有多少“惊喜”在深处等待。
“睛历使此刻不是应该在追捕逃犯吗?”
“好问题。”睛历语气含笑,收下了三首蛟对于“偷舍利子”这一行为的默认,朝四周僧人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自己则走近戒备的三首蛟,耳语低声道:“先回答我,是杨戬派你来的,还是你自作主张自有算盘?”
这话代表什么立场?三首蛟有些摸不着头脑,心说睛历使这么大眼睛,难道看不出自己此前只是诈降于他们黑莲宗么?
“睛历使的意思,我听不懂。”
“你主人根本不知道舍利子藏在天池,而你却知道,说明你瞒了他。”
我擦,这家伙怎么连主人的事也知道?三首蛟强压住心底的惊疑,“你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