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叫尼古拉斯赵四（1 / 2）

屋里黑漆漆的。

紧紧拉起的窗帘严实地遮住了光亮，也抵挡着外人窥探的目光。

叶喻从沙发上爬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神情恍惚地拿起水杯走到厨房。他轻松拎起了水所剩不多的水壶，刚要倒水，猛得愣住了——

厨房很是杂乱。水池里油腻腻的盘子堆积如山，泡面桶已经放到了垃圾桶外。

七天前，这里分明还是干净整洁的模样……

他垂下眼帘，失去血色的嘴唇紧抿着，迟疑了一会，又将水杯和水壶放回原处。

一时间无事可做。

叶喻呆立在客厅中央，无意识地摸了一下鼻子，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机有些旧了，弹出画面需要十几秒。他把两脚跷在茶几上，整个人没骨头似得瘫倒在沙发上。这是他平时最喜欢的、却常常被王晓兰骂的姿势。

“……警方表示，三名凶手今日已前来自首……案情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七点多，正是放新闻的时间。C国新闻堪称永远没有结局的大型连续剧，叶喻曾对老叶每天准点追新闻的行为嗤之以鼻，此时此刻，在这压抑的环境中，竟莫名生出几分怀念。

新闻镜头切换到一张打着马赛克的脸上。这是前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凶杀案的目击证人。“当时天太黑了……我也很害怕……大哥哥让我先走，我就跑了……真的没想到……大哥哥对不起……”这位目击证人稚气未脱，听声音还是个孩子。他虽话语结巴，但能站出来已是顶着很大的压力了。

电视机的画面在叶喻脸上投射出斑驳交错的阴影。他不知不觉坐直了身子，苍白脸上那一双紧盯着屏幕的眼睛亮得可怕。

楼梯口传来“啪塔啪塔”“笃笃笃”的脚步声。幸好电视机声音调得小，叶喻的耳朵灵敏捕捉到这熟悉的声音。是爸妈回来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目光在带着手铐的凶手身上流连了几番，狠心关掉电视，坐回沙发上，假装无事发生。

声音渐近，很快便停在了门口。一串钥匙被人从包里掏了出来，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其中夹杂着几声熟悉的喘息。

叶喻暗自摇头，他家在三楼，也不算太高，但妈妈每次上楼都气喘吁吁的，叶志文就多次嘲笑她像头大笨熊，又很有求生欲地补充道“是我心里最可爱的大笨熊”。四十几的人了还那么腻歪。

开门的人将钥匙插了好几次，终于对准了锁芯。

门开了。

客厅里的灯被“啪”的一声打开，刺眼的光线让叶喻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

“终于抓到凶手了……”沙哑的声音响起，叶喻慢慢放下手，见老叶嘴角抽搐几下，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爸……”叶喻站起来，欲言又止。

“那有什么用！”王晓兰双眼红肿，努力想克制住哽咽，但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喻喻那天才过十九岁生日啊！他还小！怎么能……我好不容易看着他……”

“喻喻平时也挺内向，不怎么说话，谁想到他会去帮那个孩子呢？”叶志文叹了口气，揽住妻子的肩膀。“他是做了件好事啊。凶手自首了，喻喻也不冤了。”

“我就是难过……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儿子……”王晓兰将头埋入他怀里，手死死拽住他的衣服，似是要将满腔心绪发泄出来。

“爸，妈，我在，我在啊。”叶喻喉头发紧，颤抖着手虚虚地抱住他们。他第一次发现，平日里注重保养的王晓兰女士头上已有了根根刺眼的白发，老叶的背也佝偻了起来。

相拥的两人根本没有感受到他的存在。叶志文轻轻拍着妻子，安慰着：“整天都在警察局，饭也没好好吃。我去买点菜回来好不好？”

“去买儿子最喜欢吃的酸菜鱼，”王晓兰仰起脸，直直盯着他，“今天是儿子头七，凶手抓到了，喻喻说不定会回来看我们的。”

“……”叶志文半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低声应了个“好”。

叶喻心情复杂。其实他七天前就回来了——以鬼的形态。

他一直被困在这间房子里。家里无人时，可以碰到东西，爸妈回来后，无形之中有了限制。

他看着妈妈得知消息之后血压飘升、昏了过去，听着他们红着眼咬牙切齿诅咒凶手不得好死。甚至在某天中午，妈妈盛好了饭，喊了一声：“老叶，喻喻来……”话未说完，碗“砰”的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她顺着桌脚滑坐在地上，无声痛哭。

叶喻只觉自己的心也随着那碗碎成了无数块。他无数次想要去扶起他们，告诉他们自己还在，但每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从他们身体穿过。

***

王晓兰呆坐在沙发上，怔愣了许久，才从包里拿出手机。手机消息提示正闪个不停，都是亲朋好友发来的安慰的消息。她把它们划掉，点开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