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断前缘（1 / 1）

胥子衿为为如兰的葬礼忙里忙外了好些天。女儿他已托人护送回家，父母其实不过四十出头，正是身强力壮之时，不过因为家境贫寒，日子过得很不如意。只要他多寄薪酬回家，他们就能过上很好的生活，想来并不会薄待她。

在亡妻下葬的那一刻他流了泪。

尘土渐渐掩埋棺杶时，他想起了这个女人曾经在他最穷困落寞的时候，用自己的怀抱竭力给了他些许温存。那温存不足以使他爬出烂泥，只是两个末路之人的相濡以沫，如今回想起来，短暂的身体温存并非爱情，更像是一种依赖。而为了让自己的人生看起来更加完美无瑕，他在她的墓碑上甚至未刻“亡妻”和夫姓的字样。

他的确对她不住。

但她的死亡，某一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对他的成全。她是他人生路上的某种偏差，而她用主动去世的方式修正了错误，从此使他获得了新生。

忙完了这些之后他前去寒府拜谒，寒府一改往日门可罗雀的状态，屋里屋外人流如织，众位小厮婢女忙得飞起。看他来了，也没人理会他的拜帖，连他自行进府也未有阻碍。

且来了不少内侍。来来往往地帮着进行上下打点。

“凝碧小姐在那里？”他心中有些湟然，四处扯着人便问。终于看见了一顶皇家专用宫轿。

心就突然沉了下去。

“我在这里。”那顶宫轿的窗帘卷起一个角，露出凝碧少许面庞。

胥子衿急急走过去：“凝碧，不是说好了要等我上门提亲的吗？为何……为何你会进宫？”

事到如今，凝碧不再与他虚与委蛇：“正是。”

胥子衿喃喃：“你……你骗我？”

“你又何尝没有骗我？”凝碧面色一沉，“你一心所求便是攀居高位，不念旧情，不讲恩义。若我不答应与你成婚，你未来必伺机报复我和家人。”

胥子衿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方才苦涩地开口：“凝碧，没想到……在你心中，我竟是这样的人。”

“原本不是的，”凝碧陷入沉思之中，“但那日你亡妻上门来无理取闹的时间实在太特殊，刚好赶上你放榜高中，而且我看她思维敏捷条理清晰，从闹到死一条龙进展顺畅，而她离世时，你又显得那样的冷静。恐怕你在放榜前就有把握自己能高中，虽然脱离了原本处境，但担心我知晓你真实家境不会善了。经过一番深明大义的劝解，你那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的亡妻准备发挥自己的余热，来我府上大闹一场，尽可能地败坏我名声，就能以此为由要挟我。”

真是老公再坑我一回的现场版啊。

她见胥子衿面色发白，于是继续说了下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知道这事是总也瞒不下去的，况且我母亲还差人来监察情况。你干脆承认了这一切，又已金榜题名，让我父母认为你还算是个有担当的优秀青年。置之死地而后生，子衿真是好手段啊！”

胥子衿捂住额头，神色渐渐仓皇起来，“凝碧，就算事情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也不是我成心算计你。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为我太爱你，太害怕失去你。你又何必与我置气，非要将自己送入那不见天日的深宫里去呢？”

“你我同窗多年，你知我生平不喜别人拿捏我。思来想去，只有嫁一位绝对凌驾于你地位之上的郎君才是解决这件事的唯一办法。郎君虽未必如意，然，若听闻妻子与官员的谣言，我虽难独善其身，你却先有杀身之祸。你我相识一场是孽缘，你家破人亡，我也难觅佳缘只得进宫。愿你日后谨言慎行，勿以恶小而为之。”

“凝碧，我……”胥子衿还待要说下去，她抬手阻止，“如今我已是当今皇上的嫔妃，你我理当避嫌。今日一别，山高水长，前缘已断。你且退下吧。”

知道胥子衿一直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离去，但凝碧仍很硬气地端坐在轿中，坐了一条街都未换个姿势稍微扭一扭脖子。

然而终究还是在业已看不到他的身影之后。

她回了头。

她是在告别自己青春少艾的韶华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