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渊源（1 / 1）

我相信人，但我不相信人性。

——张爱玲

“放肆！这就是你和父亲说话的态度么！”顾青山一直扶在手杖上的手青筋暴起，拿着手杖狠狠的在地上剁了几下。

顾晟仿佛见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似的，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父亲？您可真当得起这声慈父么。你看啊，就是这个表情，一模一样，如果我没猜错，你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掏出一把刀，掐着我的脖子，冲着动脉来上一刀？就像…十年前一样”

顾青山身躯猛地一震，同样怔住的，还有言北，二人同时想到那时的场景。弱小的孩童，蜿蜒的血迹，锋利的刀子，以及，被鲜血染红的…慈父的脸。

小小的孩子脖子上一道很深的伤口，血留下来染红了新买的小狼头衬衣，满脸的泪，吼的撕心裂肺“你为什么不要母亲，为什么不要我，你个骗子，骗子，我要杀了他，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十岁的顾晟，像一头张牙舞爪的小狼，毫不吝啬的展示着他的爪牙。

二人后背皆冒出一片冷汗，一个出于后悔，一个出于后怕。

顾晟勾着嘴角，越过言北走到顾青山面前，伸出一只手，微微弯曲“就这么细的脖子，一用力就能掐断，何必用刀呢？顾先生，是什么让你如此避如蛇蝎？失妻之痛？杀子之悔？”

顾青山后退了一步，险些站不稳，顾晟伸手扶住他，直视他的眼睛“都不是，归根结底，是因为你，我的父亲大人，你，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敌对关系的男人”

“你！胡说！他…他杀了你的母亲！我，我恨不得将他……将他……”顾青山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将他碎尸万段？”顾晟玩味的看着他，顾青山猛地挣开他，抬头，眼里瞬间升起的的杀意长眼睛的都能看到，又瞬间掩饰下去。

顾晟笑了，用手遮着眼睛，嘴角勾起“瞧瞧您啊，连一句诅咒的话都舍不得说。多年不见，何时您的心思如此好猜？我现在只是说说，若将来我将他碎尸万段，您岂不是要将我挫骨扬灰？”

“你敢！”顾青山脱口而出。“我凭什么不敢！凭他杀了母亲，凭他差点杀了我，凭他杀了那个我曾视为天的父亲么。”顾晟表情依旧平静，可是他的眼里似乎盛着一抹化不开的悲伤。将他凌厉的眉眼冲淡三分。

顾青山的心头猛地一颤，险些站不稳，顾晟一把扶过他“当心啊父亲，您可得长命百岁，您还得亲眼看着我杀了他不是”

顾青山挥开顾晟，抬手招呼管家过来，递给顾晟一个信封。连话都说不出一句。转身离去。

后面传开顾晟的声音“顾青山，你还记得吗，你说，轻舟过万重，青山依旧在，可是，你放不下他，你贪恋那深渊中的一抹晨阳，所以舍了楚轻舟，对吗？”

顾青山的背影一晃，随即毫不犹豫的坐进车里。

顾晟望着远去的轿车，握着手里的信封，指甲嵌入掌心，一滴血划过雪白的信纸。言北伸手轻轻掰开他紧握的拳，并不说话。顾晟轻笑一声，收好信封，开口，语调轻快“多大点事儿啊，这一大早可真扫兴，走了，回去睡回笼觉”言北快步跟上，拽过顾晟的手，再放下，顾晟手心多了一个创口贴。

顾晟一拍言北肩膀“蚊子大的口子，不至于”说着伸手去撕。言北一把拍下他的手，一脸认真，顾晟无奈“好好好，您说了算，我照办。”说着大步向前走。言北无奈的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不常见的弧度

床头柜上，一杯牛奶放在那，时间太长，已经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