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云月候鸢 ? 中秋特供（1 / 2）
一.忆
当昆清宫内最后一盏长明灯熄灭的时候，伴随着温热襁褓里婴孩骤然响彻的啼哭，这场撕心裂肺的混乱血泪，终于勉强着被史官提以虚无给悄悄带过。
怀抱这恍若明珠般的孩子，宗岳帝的皇后刘芸，哽咽的看向躺在一旁床上憔悴不堪的女人，细声说道：“是个小姑娘，很健康也很漂亮。我想泊儿泉下有知，一定，一定会非常开心。”
“皇后娘娘。”慢慢睁开双眼，女人盯着头顶那片旧旧的暗黄色帷幔，略有失神的问道，“您相信他吗？”
“我......”一瞬的迟疑，刘芸垂下眼眸喃喃道，“无论相信与否，逸王已成功入主东宫。他的身后又有郭家鼎力相助，就连如今夏将军也......”
“夏将军？”侧目看着她，女人泪眼朦胧的说道“连夏将军也？”
“唉，在秋波亭，是陛下命郭元亲自去的。”刘芸长叹了口气，“夏雄天，仇玉英，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
“哈哈哈哈哈。”听罢，女人忽而发出阵阵讥讽笑道，“你们云国的皇帝善恶不分，总有一天是会遭到无量报应的！”
“沙达雅！”神情警惕的环顾了四周，刘芸不禁皱眉斥责她道，“你应该清楚现在自己身在何处？”
“皇后娘娘。”终于忍不住胸口的悲痛万分，名为沙达雅的女人缓缓撑起身子泣声说，“澹王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做过所谓的谋逆之事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相信他呢？”
“不是不相信他。”轻坐在床边握住沙达雅满是汗水的手，刘芸神情凄凄的摇摇头说，“这种皇家没有的东西，你怎能强求呢？沙达雅，你的家与我们不一样。西回的每个人都是重情重义，泊儿能娶到你这样的女子，是他此生最大的福分。”
“呵，有什么用呢？”低头看向那被层层柔软包裹住的婴儿，沙达雅喃喃念道，“我可怜的孩子啊。我可怜的孩子啊。”
“给她娶个名字吧。”刘芸笑的沉重说，“毕竟这是澹王唯一的血肉。我求了陛下许久，好不容易才保下你们母女二人。”
“名字？”浑身虚弱的重又躺了下去，沙达雅边想边回忆着说，“记得我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天空很蓝，树也很绿。我骑在马上，远远的就瞧见了这个风神朗朗的男人。不过只是那一眼，谁知，就注定了此生。前些日子，他还同我说，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一起去放放风筝。我最爱放风筝了，好像只要用手紧紧抓着，就不会有，分离的那天。”
话音未落，沙达雅眼中那异常明媚的光景中，是无数她与澹王朝夕相处的浓情岁月。然而，当美好被突如其来的漫天尘埃彻底洗净后，却是深埋于此间的了无生气。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母亲生前最后的愁苦，那本来安稳睡着的婴孩，突然嘶哑着嗓子，尖声哭了出来。
就像是一曲绝妙挽歌，世间再无知晓他们的好。
二.梦
每当四岁的程芷鸢睡不着的时候，她最最最喜欢的皇后娘娘，总是会陪在自己身边静静的说着这段故事。边说，那皇后娘娘的眼中边还有盈盈泪花闪烁。
“阿娘，沙达雅好可怜啊。”捂住自己的小被子，程芷鸢不免惋惜道，“澹王他到底有没有犯错呢？”
“没有。”随即抬手擦去眼中泛起的酸涩，刘芸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额头，面色和蔼的说道，“谁都没有错。”
“阿娘，那什么叫做注定此生啊？”程芷鸢眨了眨眼又问。
“此生么？”不由想起近来发生的变故，刘芸喉口微有哽咽道，“鸢儿，等你长大自然就会明白了。”
“嗯嗯。”乖巧的点了点头，程芷鸢继续毫无睡意的说道，“阿娘，我今天在宫里听见了好大好大的礼乐声，是到了什么节日吗？”
“不是。”刘芸笑笑，“是宫里头的一位娘娘，有喜事了。”
“她怀小宝宝啦？”程芷鸢一下子坐起身甜甜笑道，“那鸢儿是不是很快就要有小弟弟小妹妹了？他们会和我一起玩吗？”
“没有小宝宝。”无奈的伸手给她盖好被子，刘芸又说，“在大人们的世界里，不一定有小宝宝才叫喜事。”
“我知道！我知道！”程芷鸢迫不及待的举起小手，咧开嘴笑说，“比如喜欢的花开了是喜事，又比如睡前喝一碗牛乳银耳羹也是喜事！”
“鸢儿说的对。”刘芸若有所思道，“其实明明很简单的快乐，人们却偏又要折腾的复杂伤心。”
“鸢儿绝对不会让阿娘您伤心的。”程芷鸢撅起小嘴，语气变得严肃道，“我会保护好阿娘，不让别人欺负您的！”
“好。”心头俶尔涌起无数苦痛，不由别过脸去，刘芸声音哑哑道，“鸢儿可真是我的好孩子啊。”
不多时，温热的掌心下传来了有条不紊的呼吸声。她知道，程芷鸢已经入睡了。幸好，这及时止损的眼泪，没有被那天真小人儿发现。可是，还有多久呢？这停留在自己怀中最后的温存，到底还能守护多久呢？
放眼于今日，郭玲珑已被皇上破例晋为贵妃。几个朝中一直反对郭党的老臣，现下不是告老还乡，就是莫名遭袭，生死未卜。
那么她呢？堂堂云国的皇后娘娘？刘家能给予自己的希望和支持已然不多，陛下又成天醉心于长生术法无心理会这些。
所以，噩梦就快要轮到自己了吧。
“郭元。”苍白着一张脸，望着安稳入睡的小女孩，刘芸思忖了很久很久。在最后小心翼翼的触了触程芷鸢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后，她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盛装打扮起身离开了昆清宫。
等待着酣梦被外界的喧闹惊醒，程芷鸢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时，整座风声婆娑的寝宫内，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巨大的恐慌即刻袭来，程芷鸢抱着自己的小被子边跑边哭喊道：“阿娘？阿娘你在哪里？阿娘，你不要鸢儿了吗？阿娘！”
“微臣，参见永乐公主。”
身后冷不防有人说话，程芷鸢被吓了一大跳的问道：“你是什么人？我的阿娘呢？”
“公主殿下。”默默朝着自己走来，一身玄衣的男人，面容略显疲惫道，“陛下让微臣来接您去见他。”
“公主？我不要！我要我阿娘！”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程芷鸢只好继续哭道，“我要我的阿娘！我要阿娘！”
她痛苦的嚎啕回荡在风声渐嚣的昆清宫内，但面前的男人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容。
“你，你走，你走开。”见状似乎是有些生气了，程芷鸢松开小被子，奋力抬手推着男人就往外头去，“你走，你走！”
“你的阿娘不是皇后！”忽而低下头，男人口吻冰冷对她道，“西回的公主沙达雅才是你的阿娘。而你的阿爹，是云国的澹王。”
“啊？”根本就听不进他的话，程芷鸢依然不屈不挠的倔道，“我要阿娘，我就要我的阿娘！”
“永乐公主，皇后娘娘她已经薨逝了。”背过身，男人面色凝重道。
“什么？”小腿肚冷不防的抽搐了下，一个趔趄，程芷鸢软软的摔坐在了地上，懵懵懂懂的问他，“什么，什么是薨逝？”
“就是死了。”他直截了当就给予了如此残酷的答案，简直可恶至极。
“你骗人！”程芷鸢难以置信的哽咽道，“你这个大骗子，我不信你！”
“按照约定，从今日起，昆清宫就属于你了。”抬脚欲往前走，男人突然低声笑了一下，“您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会离开你吗？”
泪水汹涌的扬起小脑袋瞪着他，程芷鸢忿忿道：“不知道！”
“因为，你还没有能力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只能注定被人保护。”像是在自言自语，男人摇了摇头说，“若您想哭就哭吧，只是切忌，别哭的太大声。”
闻言，死死憋住断了线的泪水，程芷鸢咬紧牙关想，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他会让人这么的生气和讨厌呢！
一把抓过自己丢在地上的被子，她心里翻涌起的，是从未体会过的难受悲痛。连带着知晓真相后的头晕目眩，不知不觉，竟浑身无力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