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宛月：桃花潭水深千尺（1 / 2）
夜色如秋水静谧。
借着明明长灯，王瑛正伏于案前看书。虽说是子时将至，但他却毫无困意可言。
“哟，王大公子，这么晚还不睡？”
倒像是无所事事的慵懒语气。
王瑛随即寻声望去，站在隐隐夹着月光的窗前，那少年恰是穿戴整齐，一副匆匆从外归来的模样。
“陈督导这么晚不也没睡吗？”收回目光，王瑛抬手翻了一页继续道，“怎的，又独自出去调查案件了？”
“当然不是。”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陈风华直截了当的翻窗进来，笑道，“去买桂花糕了。”
“桂花糕？”王瑛垂眸，“想不到，陈督导竟好这口啊。”
“什么这口那口。”陈风华挠了挠头道，“我问你，方云深去哪了？”
“他说天京那边还有急事处理，先回去了。”王瑛想了想，然后问，“你找他？”
“急事？”陈风华自顾自走到房内小几前坐下，“连我这个督导都不知道的急事？”
“等你回天京后，大可亲自问他。”似乎是有了点不耐烦，王瑛放下手中的书，“陈督导，马上我就要歇息了。”
“哦哦。”陈风华闻声点了点头，“我在你这喝杯茶就走。”
说罢，他还真就给自己添了一杯凉茶。
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啊，王瑛看了陈风华一眼，想着。
“你在读什么书？”陈风华在痛快的喝了一大口后问，“是《湘夫人》？”
“你有什么意见吗？”王瑛忍住内心的烦躁，他平日最讨厌看书的时候被人打扰了。尤其，现在打扰他的，还是这个自己不太喜欢的陈风华。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难不成，王公子你有了思慕之人？”陈风华咧嘴笑的得意，“唉，有人要伤心了。”
没有接他的话，王瑛只把书重重放在案上，然后起身从床头拿了自己的碧渊来。
“督导要是有时间在这说废话，倒不如陪我出去练练。”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年，王瑛来势汹汹。
“唉唉唉，王瑛公子，您先把枪放下。”陈风华连连垂首道，“我是有事，有事来找你商议的。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吧。”
“有话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王瑛道。
“你要不要来天京暂住一段时间？”陈风华正色问。
“是清朝让你来的？”王瑛打量了他一下，“我说过的，我自有我的打算。”
“错，非夏清朝也。”陈风华微微笑道，“王公子，你能跟我说说你的打算是什么吗？是要把远在天边的天虹军招来保护你？还是真的指望方云深派的人？”
“......”王瑛沉默了片刻，“很不现实，对吗？”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陈风华看着他笑说，“我想，你说的这个打算不过是为了哄骗方云深和夏清朝罢了。”
“哼。”王瑛冷哼一声，“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
“自然不是。”陈风华起身，“比起临州和血雨宫，天京要安全的多。”
“但我不能走。”王瑛斩钉截铁道。
“是因为外婆？”陈风华长叹口气，“‘时不可兮骤得。’的确，家人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但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知道，王公子你有没有兴趣啊？”
“但说无妨。”王瑛放下碧渊，坐在小几前道。
“王石楠想杀你，不过是为了得到天虹军。但是，在云国，真正想要掌控天虹将士的人，不止他一个。”
“郭元
？”王瑛疑惑道。
“没错。”陈风华严肃的说，“我要你，假意向郭元示好。并且，稍带有顺从的意味最好。”
“你疯了吗？”王瑛暗自握紧双拳，有些气恼的朝他道，“先别说我向郭元示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再者，如果被郭元知道我在欺骗、利用他，其后果是无法估量的，你能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陈风华背过手，沉声道，“但如果你不做，死的会更快。”
异样的安静充斥在王瑛的房间内。他此刻，既因为陈风华的这番话而生气，也因为这番话的真实，而感到无力。
“我知道你不想向郭元低头，但是，你应该清楚不低头的下场是什么。”陈风华冷冷笑道，“‘湘夫人’，也就是令尊。当年，为何要悬梁自尽。其中缘由，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你知道‘湘夫人’？”王瑛盯着他，“对，我都忘了，你也是九天盟的人。”
“曾经是。”陈风华回过头，“相对于令尊，王石楠倒是活的逍遥。”
“他这种背叛亲兄的畜生，早晚得死了去。”这句话，与他那副回忆起悲伤往事，而不由自主惹人怜爱的黯然神伤，格格不入。
“对，他早晚得死。但你，至多只能活过明日。”陈风华道，“想想以前吧王瑛，除了你的父亲，九天盟不愿归顺郭元的人，如今还有几个活着？”
“......”王瑛答不上来。
“仔细考虑清楚吧，王瑛。”陈风华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桂花糕说道，“谁人都不爱屈服。但如果，这样能守护更多的人的话。我愿意一试。”
“但是......”王瑛皱了皱眉道，“但是，就算是按你说的做，苟活那几天又有何意思？”
“聪明人，会利用苟活的时日来创造出长命百岁的未来。”陈风华推开房门，“没有时间给你犹豫了。如果，你执意要守护自己的自尊心的话，那就算了。”
“这与自尊心无关。”王瑛厉声道。
“卧薪尝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陈风华挑眉笑了笑，“命如果都没了，还怎么报仇啊。”
消失在依稀月光下，少年的背影看起来像是饱经风霜。
踌躇的站在原地，王瑛的心里此时有上千只蚂蚁在来回啃食。
他知道用陈风华的方法也许可以挽回局面，但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颤抖的这么厉害呢？
“父亲。”王瑛扶着小几的边缘，头疼不已。
弯弯曲曲的长廊，透着月光的树影斜斜落在陈风华的肩头。
他脚步轻轻，右手食指上勾着紧贴桂花糕纸包的细麻绳，一摇一晃的。
深夜的风儿淡淡擦过面颊，不知不觉的，陈风华竟走到了夏清朝的厢房外。
屋内是一片漆黑，想来女孩已在醉意朦胧中沉沉睡着。
“还是明日再交给她吧。”若有所思的看向手中之物，陈风华无奈一笑。
也许只在刹那，耳畔的晚风猝不及防的变了节奏。
携带不属于夏日的寒意，两把双刀锋利无比的就从陈风华左右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