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言(1 / 2)
衮代留我聊到太阳偏西,一直到最后把我送回孟古的院子,她的言辞里都是对我的和蔼,没有一点点的妒意甚至没有一点点的不满。是不是在粉饰面子上的太平,两辈子的年岁算起来我一个二十六七岁的人还是看得出来的。我明白,区别于纳林布禄福晋有目的的对我好,她是真心喜欢我的。
孟古见衮代也在,连忙从里屋迎出来。
“福晋来了。”
她把我交给姑姑:“我可是把你的小美人儿送回来了。”
“福晋偏爱了。”姑姑拉过我,把衮代引到主客的位置坐下。
“你要养她在身边,我想也是极好的,”她笑着,“这样你便安心了,东哥和我说了,在叶赫那边她也没什么能依靠的在。”
“多谢福晋理解我的苦衷。”孟古亲自捧了茶盏端到她搭在桌上的手边,我连忙站起来,朝她微微半蹲。
衮代缓缓接了,眼神示意我起身:“侧福晋、格格快别这样,我们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
孟古还是点头,和她聊着后院的一些琐事,她的交流是那么的平和,我完全看不出她们俩的关系到底好不好。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衮代就起身,我以为她是要走,结果她却回身进了里间。孟古跟她走进去,我便吩咐沙达利可以备菜了——带上大福晋的一份。
我进去的时候,她们一边一个站在摇篮两侧看里面还沉睡着的皇太极。他还那么小呢,一天要睡十五六个小时。她们为了不吵醒他,在小声儿地沟通。
走进了几步我才听清——
“我看爷的意思,是要好好为小皇太极办周岁宴,所以我想着赶早点来和妹妹商量。”
她怎么知道?我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我再清楚不过他们夫妻俩刚才说过些什么话,她居然因为努尔哈赤回府不过半天的种种动作就作了这样的结论?
比起我明显的惊讶,孟古倒是毫不意外:“真是劳烦福晋了,我明日一早就过去你那可好?”
看来这个院子里,个个都是七窍玲珑心的美人。
自那之后的一段时日,姑姑几乎总是上午就去了大福晋那里,在下午太阳落山之前满眼笑意地回来。我不知道这次宴会的规模是会有多大,居然要两个人忙上这么久。
直到,初雪的那天。
现代深受韩剧荼毒的我,一早看到外面下了初雪就寻思着今天要吃炸鸡。孟古不在,正好适合我到小厨房去搞事情。我跟做菜的师傅解释了整整小半天用鸡蛋清做胶水来粘淀粉和鸡肉然后过油她们就是听不懂,而且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要炸上两次。再加上现在的女真人烹制食物多使用的还是动物的油,我想着会混入其他的味道,所以只能作罢。当然,我也没处去搞有气泡的饮品,这种为了满足口福导致的心理上的大起大落真是解释不清。
我十分没意思地怼着拼盘里好不容易教厨子们做好的炸年糕和炸土豆,嘴里吃着牛肉,幻想着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炸鸡。
门口传来舒舒和檀笙的声音:“给贝勒爷请安!”
努尔哈赤大步走进来自然地坐到了我对面,我放下碗筷想起身被他摆摆手叫停了。
“先吃饭。”见我不动,他也端起琬拉赶紧拿来的碗筷,“吃完了再说。”
“是。”我咬了一口炸年糕,然后才意识到不对。我差点被努尔哈赤看着盘子里马虎版的二十一世纪食物的奇怪表情噎死。
他扒拉了一下拼盘里的东西,大概是没什么兴趣:“孟古去哪了?”
“大福晋请她去商量皇太极周岁宴的事,”我默默计算着,“已经这样六七天了。”
“皇太极这些天就是你在看着?”
“也不算,”我望了一眼里屋,“都有嬷嬷带,我最多也就逗逗他,推个悠车。”
他扬起了一侧的嘴角:“孟古也是放心。”
我知道努尔哈赤来这里绝对不是顺路吃饭,当然也绝对不可能是想我了来看看我,比起想我他更应该想他儿子。唯一的答案是这位老爷是突然想起来我这么一号人了,也就是说远在叶赫的纳林布禄又出了什么与我有关的幺蛾子。天哪,那位大叔又作什么了啊,我的炸年糕和薯条本来就没有很理想,现在更不好吃了。
琬拉带着舒舒和檀笙把东西撤掉又给我漱了口就退了出去。
我看着她把门关上才开口:“贝勒爷来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他托着茶盏,缓缓吹了两下,没搭理我。
“是叶赫的事,是吗?”
努尔哈赤这才看了我一眼:“你一个小姑娘,不要锋芒太盛。”他没有喝那杯茶,而是轻轻放在了桌边。
嗯,行,这是没生气!我稍微定了定心。
“纳林布禄放出消息,说是你因为我斩杀了你父亲恨极了我。”他依旧是那个寡淡得仿佛置身事外的语气,“说你得知消息时气到抽出了纳林布禄的佩刀,斩了一个桌角。”
我几乎快笑出声儿,这不是纳林布禄的习惯动作吗?
“你额齐克说,叶赫的格格对天起誓,只要哪位勇士能杀了努尔哈赤就嫁给他。”
我在这一刻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历史,这是我在各种无论主流的还是戏说的史书上,看到的唯一说法。
“有什么想法?”
我哭笑不得:“叶赫的累世威名,都是这样来的吗?”
“不是的。纳林布禄不能说不是英雄。”他想了想,“这种借口是每一个为了壮大自己的人都会找的。”
如此,倒轮到我惊讶了:“贝勒爷居然这样想?”
“你完全不明白男人。没关系,你还小。”
我闻言不知怎的竟微微愣住了,室内很静,我们彼此静默着,甚至能听见雪花扑簌簌落在树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