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章（1 / 2）

已经两日未果腹，小燕只能去河边捉些小鱼小虾。这两日城里乱了套，谁还顾得上她们这些小要饭的？

找了条浅点的小河沟，但老天不想如她的意，稀疏的几条鱼窜的飞快，插鱼的竹竿才下水，早就踱去了踪影。

小燕叹口气，灰溜溜想走，顿时有点头重脚轻。她很熟悉这种感觉，不到三岁的时候阿娘把她弄丢在街上，她到处都找不到阿娘，开始哭闹，到后来连哭闹的力气也没了，也不知道走到哪片小树林里累的躺下了。

后来是个老乞丐轻轻拍醒了她，给了她一点粥才不至于被活活饿死。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碗粥的味道，以前很多东西味道已经不记得了，但那碗没有那么白的白粥不会。

小燕常想如果那天她没有吵着让阿娘带她上街买桂花糕，是不是就不会跟阿娘走散，是不是还在过衣食无忧爹娘呵护的生活。

不晓得阿娘找不到她有没有急哭，阿娘一急就哭，天塌了似的，每次一哭那双眼都像核核一样，阿爹还总拿这个笑她，说她像小孩儿。也不晓得阿爹是否怪阿娘弄丢她。

阿爹阿娘不喜欢吵架，只要一吵架，家里就会冷得像冰窟。

转念一想，也许他们过得很好，至少比她在的时候好。小燕刚满月那会吃不下奶，夫妻俩瞧着她日渐消瘦的笑脸十分焦灼，想法子换了好些奶娘才罢了。

她生性好动，人不大闯的祸不少。没了她这个闯祸精，阿爹阿娘不知要少皱多少眉头，或许他们早不记得她了，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了，不会再找她了。

她也不知道要去何处寻找爹娘，她连他们的样子都已经记不清了。

这几年小燕一直跟着老乞丐乞讨，一些哄人行善技巧烂熟于心，还有市井上登不得台面的小伎俩，让他们博些铜板，勉强饱肚。

老乞丐不怎么说话，就爱用枯木似的手抚摸她的小脑袋，好像这样就能心安。如果不是老乞丐，她早成短命鬼，这几年他们相依为命，老乞丐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前几日城里来了新的大户人家，倒是对他们这些乞丐有些善心，小燕到起了个大早去那儿讨了碗红烧肉。

她揣着雀跃的心捧着那碗红烧肉回到和爷爷的那间破庙。

今天是小燕的生辰，他们已经很久没吃到肉了。

她的的满心欢喜被浇熄在进屋的时候。

小燕看见倒地的老乞丐，脑袋有些恍惚，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剜出来，很痛，又空荡荡的。

泪在眼眶里婆娑，她开始推搡身体不再温热的老乞丐。但老乞丐睡得很沈，他再也听不见小燕的声音了，意思到这一点，她悲哀欲绝，眼泪和哭喊再无法被桎梏。

但不管她的哭声有多凄惨，老乞丐都不会再睁眼。

她虽然还小，也明白这就是永远的离别。她对这种离别束手无策，她想逃开，可老乞丐的尸体就在她眼前，她逃不开。

六岁那天，小燕知道了什么叫孤身一人。

她那么小，从前乞讨的日子里在老乞丐的庇护下不用每天忍受饥饿之苦，可这数月常因讨不到更多铜钱而有上顿没下顿，瘦弱的身体几乎就剩下皮包骨头。

几天前城里不知发生什么剧变，大家逃难似的出了城，连些大户人家都搬走了。

她沿着河边走到个水势不大湍急的地方坐了下来。身体强烈的眩晕感告诉她，如果再不进食，这关一定难捱，这次没有爷爷可以救她了。

她用双手舀了些河水灌入肚中，用力站了起来，一股强烈的浓烟窜到她的鼻腔，呛得她反呕，可腹里空空，哪又吐的出来。

她的目光随着这股浓烟找到了始作之地，瞥见个颀长的身影，在烤什么活儿物。她两眼有些发花，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应是吃食。

就像在最黑的夜里见到曙光，她拖着沉重幼小身躯用尽毕生的力气去夺过烤架上的活儿物，不管有多烫，就开始狼吞虎咽。

然后就觉得嗓子被卡的生痛，剧烈咳嗽。

竟是烤鱼，小燕觉得自己还没被饿死，竟要被鱼刺卡死了，心里悔意顿生。这便是她这个强盗报应！

看她快要背过气，那人递来一个馒头，小燕几大口吞下才把卡在喉咙的刺带下去。拍她的拍小胸脯，感受着“劫后余生”。

她抬头看清这条烤鱼的“主人”。

她现在对美丑并未生出明确的界限，但眼前的这人只是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就算在这荒郊野外，也未沾染半分尘土气。

应当是哪户人家的公子，这两天好多大户人家都在逃难，说不定别人现在也很艰难。知道自己刚刚抢了人家食物，别人没有骂她，还给了她馒头，心中有了愧意。

“对不起，对不起，大哥哥我实在是太饿了我…”

“无妨。”他打断她，也没听她继续所以然。

“可你的鱼…”

“给你了。”他瞥了一眼小燕清瘦的小脸，低头打开囊盖将所剩不多的水一饮而尽，便欲起身离开。

小燕还想着还未向他道谢便极力挽留他。毕竟这条鱼也算救了她半条命。

她解开脖颈上的喜红绳，将一枚破旧的铜板钱塞到了那人手中。

小燕道：“谢谢你，但爷爷说过，要知恩图报，就算是乞丐也不能欠债不还。这枚铜钱我从小戴在身上，比一般的铜钱足足大一倍呢，见过它的乞丐好多都想诓走它，我没让他们得逞。平时都舍不得当掉，大哥哥算我半个救命恩人，就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