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八
张靖东在那之后,着实老实了好几天。---
按说和傅安年吵架乃至打架这事儿,对张靖东而言都应该已经习以为常了,然而这次他特别心虚。傅安年那两滴眼泪就好像什么降妖除魔的无上法宝一样,直让张靖东寝食难安,忐忑不已。
张靖东这人一直有个毛病,说好听点是冲动耿直,说难听点就是幼稚逞能。那天在气头上,一张嘴什么都往外说,不分青红皂白,就是要分出个上下高低。然而这会儿气消了,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他又明白自己真的错怪傅安年了。
张靖东虽然做事不过脑子,浑身都是顽猴儿似的劣根性,但是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冤枉人。这点让人坐立不安的愧疚让他连傅安年撇下自己跑了,害他一条腿蹦回家这种事都不计较了,反而辗转反侧好几天,就想和傅安年再好好儿谈谈,能修复革命友情就更好了。
然而等他想找傅安年的时候,他就发现,傅安年这人跟有千八百个洞窟的狐狸似的,怎么都逮不着人。
上课时人家和他隔得老远,张靖东又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挨傅安年挤兑,因此说不上话。等一放学傅安年就跟会飞天遁地似的,张靖东怎么都逮不着人。
这可把他烦的抓心挠肝的,一连好几天都阴着张脸,逮谁骂谁。陈睿和方豫烦得不行,方豫好不容易生出点反抗的心思,骂了他一句“日/你啷个龟儿子,你他妈有本事骂我,你有本事骂傅安年去啊”,结果又收获了一顿揍。
方豫心里委屈,就去找陈睿告状。陈睿觉得这件事如果不解决,他们的革/命队伍早晚得反目成仇,于是语重心长的对张靖东说:
“你丫脑袋长来有什么用,他妈的不会找点事儿让他不得不自己来找你吗,就知道跟我们发火,傻/逼玩意儿!”
张靖东这回没揍陈睿,因为他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找事儿还不简单,他们这群顽主最擅长的就是找事儿,小到招猫逗狗大到上房揭瓦,没他们干不出来的。
张靖东觉得大的事儿不能找,按傅安年一贯的脾性,估计只能更加烦他,还有被张建国和老郑混合双打的危险。
于是他决定搞点小动作,比如之前傅安年总没事儿找事儿说他的那些,什么带早餐进教室啊,什么迟到早退啊,什么不擦黑板啊。然而傅安年就跟突然转了性似的,理都不理他,任他上窜下跳,就跟没他这人一样。
如此一来二去,张靖东终于也烦了。恰好那周末他妈妈准备找周芸竹一起看话剧,他索性跟着她一起去傅家找人,然后把傅安年从家里逮出来了。
傅安年碍于两家大人都在,不好甩张靖东脸色,一直维持着微笑的表情直到门外,登时变了副冷淡不耐的样子,翻脸速度之快,都要把张靖东气笑了。
“有事儿快说,没事别耽误我时间。”
傅安年毫不客气道,看起来连和张靖东多说两句话都嫌心烦。
张靖东本来是来跟傅安年讲和的,如今看他这副模样,好容易压下去的脾气也有些起来了。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道:“傅三儿,请你一回难得很是吧,老子是瘟神啊你成天躲我。”
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这话听起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把他自己熏倒了。
果然傅安年眉梢一挑,嗤了一声直接笑了:“嗳我说,张靖东你是不是欠的慌?我管你你嫌烦,老子现在懒得理你了,你又上赶往前凑,你丫没病吧。”
“妈的,你说谁有病?”
张靖东听得脑门直跳,好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开始冒头。他就不明白了,傅安年怎么就总能让他想把他摁着打一顿,什么人啊这是。---
“谁接谁有病。”
傅安年又扔下一句,直接回屋去了。罗丽娜这时正挽着周芸竹出来,看见傅安年先是一愣:“你俩不是谈事情吗,说完啦?”
张靖东眼看着傅安年方才还拽的二五八万的一张脸,顷刻间化作了乖巧温良的小模样,笑得温和有礼乖巧有加,笑着对两位老妈道:“说完了,张姨,妈,你们玩得开心啊。”
直把两个长辈哄的心花怒放,把张靖东看得牙痒。
妈的,老子还不伺候了。张靖东脾气又上来了,心里把傅安年又骂了一遍,扭头折回家里,打定主意再不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去了。
按理说这应该是好事儿,他们斗智斗勇多年,这时候终于彻底一拍两散,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然而张靖东心里始终不是滋味儿,搞得跟他把傅安年气走了似的。
日子这样过了半个多月,天气慢慢转凉,张靖东的脚伤也好的七七八八。有傅安年帮着撒谎,老郑到底是没能把始作俑者揪出来,也就不了了之。张靖东一想起这个心里就有点堵,发誓此生不再做类似的傻/逼事儿,给傅安年挤兑自己的机会。
然而他没找事儿,事情却自己找上了他。
那天是礼拜二,张靖东的伤脚终于痊愈,跑跳都不再成问题。这段时间可把他憋坏了,每天跟个伤病员似的,篮球打不成,泳也游不成,自行车也骑不了。陈睿那傻/逼还总拿牛的事儿挤兑他。张靖东有心杀贼,偏偏陈睿还净逮着载他上下学的时候说,张靖东怕在大马路上给陈睿两下再害自己摔一跤,只能咬牙忍着,同时骂遍对方祖宗十八代。
这下他可算解放了,第一件事就是把陈睿摁在座位上好好收拾一顿。陈睿让他闹得满脸通红,头发都炸成了鸡窝,一边笑一边拍打张靖东勒在他脖子上的手,一个劲儿的讨饶。
“哥!东哥!松手,他妈的我错了行不!”
张靖东这才哼了一声把手松开,又在陈睿脑袋上拍了一把:
“知道老子厉害了?让你丫嚣张。”
方豫坐在陈睿的课桌上,早让他俩逗的前仰后合,此时见陈睿好容易坐起来了,又趁人之危的在他头上狠狠一揉。陈睿打不过张靖东,但对付方豫还绰绰有余。此时眉头一皱,登时不干了。
“丫的忘恩负义的玩意儿,不是求着哥哥我给你撑腰的时候了!”陈睿骂道,拽着方豫就要把人拉下来好好收拾一顿。
“去你妈的,蹬鼻子上脸,谁是你弟弟。”方豫笑骂,两个人顿时又闹作一团,张靖东让他俩逗的不行,时不时使坏在两人腰上戳一下,方豫和陈睿深感不先除掉张靖东没法决一死战,于是把他也拖进混战之中。
等他们闹完笑完,三个人齐齐趴在桌上,竟都有些饿了。
“陈睿,老子饿了。”方豫趴在桌上,懒洋洋地踢了陈睿一下。
陈睿抬眼看了看他。此时正是黄昏,夕阳撒进窗里,照在方豫白腻的侧脸上,他这会儿没戴眼镜,浓密的睫毛让阳光投下阴影,像有碎金跳跃在其间。
陈睿顿了顿,懒洋洋地移开视线,又踢了张靖东一脚。
“嗳,东子,吃饭去不。”
“吃,怎么不吃。”张靖东坐直了身体。一抻懒腰站起身来,“学校后头新开了家馆子,咱今儿吃点好的去。”
三人于是一齐走出教室。
他们刚走进馆子,就发现里头熟人竟还不少。李永军坐在一堆二班的顽主中间,餐桌上竟然还摆着几瓶酒。
“东子,也来吃饭啊?”李永军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当即露出个笑,抬手招呼他过来一起坐。
张靖东江湖朋友满天下,因为李永军的关系,和二班的人玩的尤其好。加上今天这些也都是李永军的朋友,都是熟人。他也就不推辞,当即带着方豫和陈睿,让老板加三个凳子三副碗筷,挤到他们之间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