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坠楼同学(1 / 2)
黑娃名叫梁成虎,因其皮肤黝黑,头发又天然卷,像是非洲人,遂得了这么个绰号。从他的名字可以看出,他父母对他寄予了厚望,然而,黑娃一点都不“虎”,他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很不合群。本来这也没什么,碍不了他人什么事,但黑娃不爱洗澡,冬天还好说,一到了夏天,只要进入到他身边两米的范围内,必然能闻到股馊味。刚开始,大家顾着情面,还不会表现得太明显,时间长了,也就敬而远之了。还有传言说,黑娃之所以“黑”,就是因为不爱洗澡,污垢浸入皮肤所致。陆扬他们读初三下学期的时候,黑娃跳楼自杀了。
1996年9月1日上午10点,江安中学老宿舍楼,303室。
卫钧把肩上的蛇皮编织袋往进门左手边靠窗的下铺上一扔,坐下道:“累死了。”
“卫钧,快帮我接下。”杜云德的声音从过道里传来。
卫钧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就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只见杜云德肩上扛着个编织袋,手里还抱着个脸盆,盆里有些洗漱用品,走路跌跌撞撞的。
卫钧几步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盆说:“不中用。”
“恩,你中用,你中用。”杜云德喘着气说。
今天是初三学年上学期的报到日,卫钧和杜云德两人约好了早点来,办完事还可以去打几局台球。在宿舍楼一楼查看宿舍分配时,卫钧发现自己被分到了302室。还好,杜云德也在302,每个宿舍住六人,其余四人里,有两个名字不认识,应该是新来的补习生,另外两个虽然也是一个班的,但以前没和卫钧在同一个房间。
收拾完东西,杜云德又看了看宿舍门上贴着的人员名单说:“怎么把黑娃分到咱们一起了。”
“你再看看名单,除了两个新来的,咱们这四个本班的以前都没和他在一个宿舍住过,老曾是想让我们也尝尝黑娃的味道啊。”卫钧笑着说。老曾是他们班主任曾长辉,从初一开始就一直带这个班。
“你能不能把他收拾了?”杜云德问。
“咋收拾?”卫钧道:“我又不是社会哥。”
“我没让你打他。”杜云德解释:“你不是经常吹牛皮么,我看你能不能让黑娃改头换面。”
“我又不是他妈,凭啥给他换。”卫钧不接这茬。
“切,你是看到前面两年和他同宿舍的人都没能力改变他吧,牛皮吹破了。”
“你这么说,那我还偏接下这活了!”卫钧不服气地猛站起来,不小心头碰到上铺的床沿,痛得眼泪水都出来了。杜云德在一旁看着直笑,卫钧踹了他一脚。
随后他俩就跑去台球馆了,赶在晚自习前回到宿舍时,只有个胖子在里面铺床。
“兄弟,你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杜云德上前打招呼。
“我比你们大,你们可以叫我波哥。”胖子转过身说。
卫钧看了眼门上的名单:“李波。”
“这谁啊,被子乱扔,也不弄好。”杜云德抱怨道,他选的是进门右手边靠窗的下铺,上面那人的被子搭在床沿,掉了一半下来。
没人回答他,杜云德走过去想把被子翻上去,刚到跟前,就闻到股酸味,不禁皱眉:“这是黑娃的东西吧。”
边说,他边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拈了被子的一个小角,用力往上甩,眼中尽是嫌弃。
这时黑娃端着个饭盒进来了,先是看向李波的床铺,脸色变了变,问:“谁把我的铺换了?”
“我想睡这。”李波不咸不淡地说。
卫钧和杜云德这才明白,是李波抢了黑娃的铺,又把黑娃的被子扔到了杜云德上面。
黑娃也不争,默默走到墙角,从里面拉出个木箱子,打开后,翻出一个玻璃瓶罐子,拧开,用筷子夹了些菜到饭盒里,与米饭拌匀后,就着吃起来。那个年代,农村家庭经济不行,好些学生都是从家里带菜,泡菜、盐菜、榨菜等等,吃完了再用生活费在食堂买菜。黑娃却从不在食堂买,每次带的菜都能吃一周。
卫钧虽不乐意闻黑娃身上的味道,但今天这事,他心里是站在黑娃这边的,觉得李波过于霸道。不过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他与黑娃的关系也算不上特别好,也就没帮他出头,只是鄙夷地瞟了眼李波,便和杜云德去食堂吃饭了。
“这胖子有点凶啊。”路上,杜云德说。
“他再凶,敢欺负到你我头上,我也饶不了他。”卫钧道。
“嘿,那是。”
在食堂,他们碰到了何林峰,互相打了招呼。何林峰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每次考试都在前三名,每年都得“三好学生”,他上课学,下课学,放假学,在教室学,在宿舍也学,是个十足的书呆子。他也是农村孩子,父亲在外打工,母亲独自抚养他和妹妹。纵是他这么爱学习,但每到农忙季,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时候,他都会请几天假回去帮忙,大家都知道他是孝子。
卫钧与何林峰曾坐过同桌,他问何林峰为什么这么拼命地学,何林峰说:“学习是我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方法。”
那时候卫钧还不懂事,对这种话有些不屑一顾,也觉得眼里只有学习的人很没趣,因此,两人虽是同桌,却玩不到一块去。
“咱们宿舍有个李波,你知道吧?”卫钧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