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持的大公（六）（1 / 2）
然而吃软饭, 也是要看“命”与“运”的；
就如同第一世，他好命有一对宠爱孩子的父母、家庭条件也是相当优渥；
更好运的, 遇到了完美能干的男朋友, 对他百千呵护，让他吃“软饭”吃得称心如意、吃得心安理得。
这一世的父母且不提，早早就回归了光明神的怀抱；
而今，到哪去找他失联的男朋友？
茫茫三千界，生灵亿万万；
谁晓得阿殷殷轮回转世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小少年神色惆怅, 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再怎么自我感觉良好，也不是全无自知之明的——
他天生地养, 无父无母，除了爱他如珍如宝的男朋友，这世上很难再有第二个人，无条件包容、宠溺着自己，让他……无忧无虑、舒舒服服地吃着软饭。
“菲比不用这样忧愁。”
莱恩伯爵理解错了小少年的愁闷, 抚了抚那蓬松松、乱飞起的卷毛：“祖父总归还残留这一口气的, 在我归去之前, 尽量将一切安排好的。”
青雀闻言, 仰头望向老人慈爱的面容，忽是灵光闪现——
傻了吧自己！
思维局限于“剧透”当中。为什么就坚定认为, 祖父一定活不长久呢？
这也是一名魔导士呀。莱恩伯爵年岁不过才一百三十，按理说，活个两百岁也算正常吧？
如果祖父能多活个几十年，起码保证莱恩家族维持在相对稳定的局面……有这一棵大树庇护, 他就有好长一段缓冲时间了，也好慢慢摸索出一条光明大道。
青雀有问题就直接问：“祖父，您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一定说您要回归光明神？”
生活在蜜罐里的菲尼克斯小少爷，此前根本没想过像大山一样坚实可靠的祖父，这就快不行了，只知道祖父的心脏一直不好。
小少年忍不住心生希冀：“是心脏问题吗？帕里叔祖的魔药也没用？”
他口中的“帕里叔祖”正是家族供养的那位高级魔药师。
“或者，您不是有一些老朋友吗，有没有谁认识魔药大师？”
要不，开启密室搜罗搜罗？
往上回溯个千年，莱恩家可一直是以魔药立身的大贵族；
魔法无所不能，说不准就封存着极珍贵的药剂，正好能治祖父的病。
莱恩伯爵苦笑：“我的心脏天生不好，能活这么久，你帕里叔祖已经尽了全力……魔药不是万能的，除非换一个心脏，否则便是菲尼克斯先祖在世，也治不好我。”
高等级的魔法师，感知力非比寻常，一旦生命倒计时的指针被拨动，便仿佛能清晰地听到“滴答”、“滴答”，时间流逝的声音。
青雀语气欣喜：“那就换心脏呀？”
“菲比！”
老人语气是少有的严厉：“魔法师的躯体，跟灵魂一样神圣，绝不容亵渎。”
小少年被教训得一愣一愣的。
才明白，在魔法界，移植器官这类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的医疗行为，统统被视为“邪术”……有很大一方面原因在于，魔法师剑士的体质特殊，身体结构跟他概念中的正常人已经不一样了。
移植器官，尤其是魔核气涡所在的心脏，绝对是禁忌。
只有亡灵法师之流，敢冒大不韪，常常亵渎魔法师剑士的肉身与灵魂做“研究”。
按照魔法界的理论，灵魂自由不羁，唯有牵系着灵魂、贮存着魔力的魔核（心脏），才在真正意义上
代表一个人的本真。
换言之，在莱恩伯爵看来，哪怕换心脏能延续生命，拥有新的心脏的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
青雀：“……”
青雀不想说话。
果然，封建迷信害死人。
只能说……
魔法确实牛逼，魔药也足够神奇，除了魔核所在的心脏外，最顶级的魔药大师甚至能让人断肢再塑、脏腑重生。
有关莱恩伯爵的病情，讨论就此打住。
老人相当精明，如果不是爱孙心切，青雀对他的态度亲昵自然，性格也一如既往的天（憨）真（蠢），那一句“换心脏”的提议恐怕已然引起他的警惕了。
青雀绷着菲尼克斯的人设，不再多舌问东问西的。
面上乖巧，每天一边听祖父教导，学习处理着事务，一边没事抱着账簿，心里滴着血，天天算着开销，一边暗藏着小心思……
没打算就此放弃挽救老人的性命。
既然最厉害的魔药，能让破损的五脏六腑重新生长，肯定也有什么药，针对心脏或魔核有修复作用吧？
在莱恩藏书里，他找到祖辈一位魔药大师的手札，有提到这方面的设想；
甚至现在润养魔核、对魔力有一定促进作用的“荣光药剂”，就是老祖宗按照这个思路研制出来的。
证明他的想法有据可循。
也许早就有这方面的药剂，只是配方在大灾难里遗失了；
也或者，尚没找到适合的魔药材料……
青雀认为，没到最后的关头，绝对不能放弃一线希望。
这一线希望，便在于被他遗忘得一干二净的主角；
这天，他在家算账，听侍从说，艾格尼斯约他见面。
约他一起参加“自由光明节”。
所谓“自由光明节”，是每年的八月，王都为纪念克曼王国的建立，从数千年前流传下来的一个重要节日。
“自由光明节”持续整整一个月。
甭管王室是否衰微，克曼总归是三大王国之一；
每到八月，四面八方涌来无数的魔法师、剑士，包括一些非人类的种族，赶着这个节日，在王都有各式各样的集会，有人卖东西、也有人想淘到好东西。
青雀这才陡地想起了被他忽略的一件事——
“剧透”里有提到主角的“金手指”；
绝大部分信息不明，但也出现过几个“关键词”，其中就有说，主角在“自由光明节”的一个集会，发现了什么什么魔植。
那魔植极为珍贵，是“荣光药剂”最重要的主药。
青雀以为，“荣光药剂”对魔核有滋养作用，说不准对祖父的病情也有舒缓作用。
——莱恩伯爵病重至此，不管是他自己去学习魔药，抑或请魔药师研制修补心脏魔核缺陷的魔药，当前都不切实际。
可惜“荣光药剂”有市无价。
莱恩家的魔药储备里也没有这一珍贵药剂……甚至连配方都遗失了。
不过“荣光药剂”的珍贵，不单单是因为配方保密，更在于主药奇缺。
如果他能拿到那什么什么魔植，按照“剧透”，那是一株活的魔植，可以移栽到专门种植魔药的庄园，一次结下的果实，足够炼制七八份的“荣光药剂”！
哪怕没有配方，莱恩供养的魔药师水准也欠缺了些，不能炼制“荣光药剂”……他可以学主角，拿主药作交换呀，比如被他暗搓搓盯上的大腿，凯斯大公的侍医官，其中有两个sss级的魔药大
师呢。
小少年为自己的设想振奋不已；
好像已经看到祖父康复、自己又可以过上混吃等死的美好生活的画面了。
至于说……抢夺主角的金手指，会不会太缺德？
拜托！想他出生的年代，凡是天地奇珍，只讲究一个“此物与我有缘”。
主角的金手指如果被别人拿走，那就是金手指跟主角“缘分”不够，拿得心安理得。
“菲比，你……答应了你那位同学的邀约？”老人语气隐含忧虑。
青雀连忙说明：“没呢，这不是快开学了嘛，听说，六年级要学《魔药导论》，我想去集会上买一些基础的魔药材料。”
魔药材料不乏危险性，作为新学者，一开始只能接触最温和的、没攻击性或毒素的基础材料。
莱恩家有两座魔药庄园，产出的都是制作中高级药剂的魔植，以青雀尚不能自保的魔法水平，可是连魔药园都不敢靠近的；
所以去集会提前买最低级的魔药材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青雀找好理由，这样“无意间”捡了漏，拿到主角的金手指，也不怕祖父怀疑嘛！
莱恩老伯爵没怀疑小孙儿怎么突然变得好学了……看这小孩尽管每天苦大仇深，依然坚持背着凯斯大公留下的《魔文汇编》，只当在外流浪期间，因魔法水平太差吃到了苦头。
“让阿斯兰陪你一起去。”老人没有阻止。
家住在王都及周边的孩子们，都喜欢在“自由光明节”时候，跑集会上买东西……大多数是趁机玩乐，学大人们一样凑凑热闹。
菲尼克斯回家一个月了，难得一直闷在家里，跟着自己学这些枯燥的东西。莱恩家主想，小菲比天性活泼爱耍闹，这会儿快憋坏了，大概想趁着“自由光明节”的当头去玩耍。
只要不是跟那些不怀好意的同学一起，老伯爵并不想限制爱孙的行动自由。
伯爵说的“阿斯兰”是名大剑士，莱恩骑士团的副团长。
青雀没拒绝祖父的好意。
集会鱼龙混杂，不带几个“保镖”也不敢放心逛街。
“啊，对了，祖父……”
小少年调转迈开的脚步，跟老人嘀嘀咕咕：“奥卡兹庄园的账目，我核了好几遍都不对……收益比总账上少了三分之一多，是记账的人记错了，还是有人贪掉啦？”
莱恩伯爵愣了一愣，神态迟疑，语气却是肯定：“你呀，不好好跟家庭教师学算术，连算账都不会了吧？”
青雀鼓起脸颊，抗议：“才没有，我算术可好啦！”
这倒没错，比起同龄人，菲尼克斯意外地在算术上有些天赋。
毕竟这个世界，数学什么的还不成学科。
他好歹是学过高数、线代的高材生，当年在男朋友的辅导下，财会也曾拿到40的绩点。
莱恩家的账务是繁琐了些，但也不至于难倒他……想想男朋友创业之初，他作为投资人，可是总揽过一段时间财务工作的。
“不信，祖父您再仔细核查一遍看看！”
小少年嚷嚷着。
老人摸了摸那毛糙糙的狗头，没有接过话头：“都快9点了，去吧，集会上现在正热闹。”
不出意外，青雀轻易地被转移了注意力，乖巧地“哦”了一声，领着听命跟随的大剑士，拿好一个装满金币甚至白晶币的小小空间袋，这便走出家门，临了不忘回头扬声跟老伯爵提醒：“祖父您有空一定对一下账呀，我绝对没弄错的。”
祖父只是微微笑，冲他挥手再见。
怀揣着巨款的小少年，很快就被热闹的街景吸引了注意力。
洛可可式建筑风格，点缀着绚烂的魔法元素，水晶石打磨的橱窗里商品琳琅满目、一览无余，五花八门的，从最基本的魔兽晶核，到代表时尚的魔法袍铠甲与法杖大剑，再到式样精美而用途各异的炼金产品……
看得小土包子眼花缭乱，喟叹连连。
大手脚惯了的青雀，忘了让他心滴血的每日开销，但凡看到他觉得稀奇有趣的，甭管有没有用，连价也不懂得还，全都买买买，塞满他的空间袋……
唔，反正带了这些钱，都是准备在集会上花的。
尽管真正的集会，还没走到。
等金币撒光了，只剩下几枚白晶币，他才恋恋不舍，收回东张西望的视线。
他得留着钱。
那个什么什么不知名称的魔植，似乎挺贵的，在命运线上主角如果不是有奇遇，根本就捡不了漏。
虽然吧，“剧透”里没说，主角在哪一天在什么集会上捡到的漏，但万一他运气好呢……
“……9000金币，不能再少了！”
忽是听到一阵争执，吵吵嚷嚷的，惹得好奇心强的小少年，不自觉地转头看过去。
这是一个专售包括炼金、锻造、魔药等魔法材料的集会。
偏僻的角落，有人在讨价还价。
正好路过的青雀，就伸头看了一下。
摊主满脸不虞：“我可是差点在黑月森林送了命，才挖到这么一棵岩龙根兰的！”
小少年倏地顿足。
还价的买家则表示：“那也值不了9000金币……”
“你这个人不讲理，你说不值我还就不卖你了。诶？这位……尊敬的魔法师，您对我这盆岩龙根兰也有兴趣吗？”
青雀面上纠结，不是太确定。
那个“剧透”里说主角是买什么根兰，结果认错了，没想到以高价买到了有钱也买不到的那什么什么魔植。
“岩龙根兰有驱逐诅咒的药效吧？”小少年悄悄问向自己的跟班。
沉默寡言的大剑士诚恳地摇头表示他不懂。
摊主笑了，说：“可不是，牧师用的‘圣辉药剂’就用的岩龙根兰。”
青雀寻思着，要不碰碰运气？
反正买错了也没事，岩龙根兰本身也是蛮珍贵的一味主药，更关键的是，活株难得呀！
摊主看他意动，当即表示：“尊贵的魔法师，您真的有一双慧眼，这岩龙根兰您需要的话，我宁愿吃亏一点，卖您8500金币。”
青雀听了不由得好奇：“为什么？”
摊主没来得及回，刚刚在讨价还价的客人不满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岩龙根兰明明我先看上的，就算是尊贵的魔法师，也该讲究先来后到吧？”
青雀眨了眨眼。
摊主冷着脸，对那位客人说：“你缠了我半个多小时，客人都给吓走了，这生意我也不打算做了，我瞧这尊贵的魔法师面善，不如将这盆岩龙根兰贱价卖他，也不想便宜你这样的人……”
青雀弱弱地开口：“那个，我没想好要不要买呢。”
那一位客人急了眼：“行了行了，我再加500金币，9500你卖我，谁让我急着要呢！”
摊主反倒更倔强：“你就是出一个白晶币我也不想卖你。”他问向青雀，“尊贵的魔法师，我有事不得不在今天离开王都，我一个剑士要这岩龙根兰也用不上，不如半卖半送，卖你8000金币……您要是有兴趣，直接拿走吧！
”
诶？又降了500金币吗？
青雀心动，表示：“能再便宜些吗？”
摊主一脸吃惊地看向他：“这位尊贵的魔法师，您……”
不敢相信的样子。
另一位客人赖着不走，这时笑了：“你还要贱价卖给这位魔法师吗？我说了，9500，一个金币也不少你。”
说着，他掏起了钱。
摊主脸色不好看，搞得青雀有些不好意思了。
“行吧，容我冒犯地说一句，尊贵的魔法师看着很像我还在读初级学院的弟弟，不如就算你7900金币怎么样？”
反正就一个意思，死活也不想给那位客人“便宜”占。
话说到这份上了……
青雀忘了来这里的初衷，觉得也不好不给人家面子，掏出一枚白晶币：“还是照你一开始的定价吧，9000金币，我不占你便宜。”
摊主表示这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