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刚刚在想什么?”(1 / 2)
芒种节的这天,外头是燥热的艳阳天。
临近盛夏,夜幕肉眼可见地一日比一日短,比之冬日,就像是多了半个白天。
今日的黑夜同样到来的很晚,那太阳还遥遥挂在远方的崖边呢,半山庭院里就已到了雷打不动的晚膳时间。室内明亮到尚且用不上烛火,透亮的落日余晖自窗口弥漫进来,一直延伸到门槛处,留下一地金黄,静谧且安宁,带着暖意。
也就是在这时,弘楚脚步轻快地自外踏入庭院内。他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甚至在轻声哼着歌,推开房门看到正坐在四方桌旁面无表情的纪天纵时,也不像平时那样全然无视,而是笑着打了声招呼。
“嘿,你好啊。”
他踩着一地金黄,迎着夕阳余晖,整个人好似在闪闪发着光。
纪天纵抬眼看他:
“你很高兴?”
“你还不让我高兴了?”
弘楚随口回了句,不做停留地自去屋子里换了衣服。他自个儿的常服早就从原本厚实沉重的袍子换成了柔软轻薄的长杉,在夏季能够很好的透风散热,不过他依旧不忘在清洗后细致地为自个儿脖颈上缠上布条——这点闷热的代价他还是愿意去忍受的。
三下五除二将布条缠好后,弘楚还饶有兴致地放出了自家猞猁,蹲**抱着撸了撸毛,早已长成成年体积的大猫在他手下满足地眯了眯眼,毛团一般的短尾晃了晃,似也是开心而激动的。
撸了个爽后,弘楚哼着歌自内室走了出来,拿起筷子首先夹了个还热乎的桂花糕放入口中,“嗯~”了一声,赞叹道:
“好吃。”
燎野也跟了出来,缠着蹲在他脚侧,眯一双慵懒的眼睛,漫不经心得看着原本缠绕在桌脚处的细长蟒蛇好奇似的慢慢向它靠了过来,倒三角的蛇首无声的吐着信子,昂着身子歪着头,冷硬的血红瞳眸中莫名有股温和友善的味道。
燎野并不很搭理面前的“同类”,抬起自己的大爪子就开始舔舐整理,时不时仰起脑袋蹭蹭主人的腿弯,很是惬意满足。与此同时对方也没有靠近的意思,单单只是盘亘在它身前,完全就是一副小心翼翼好奇谨慎的模样。
弘楚并没有理会桌底下的两伴生兽,他此时正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忍不住暗自琢磨着心中的那个好消息。
今天他的搜寻之路久违地有了巨大进展——这么久的苦练总算没白费,就在半时辰前,他居然顺利地跟上了那刘主管并且一路跟到了底,记下了起码三个可疑之处,可惜时辰太晚了加上也没做什么准备……他打算明天就去那三个地方探一探,如果顺利的话……
早在几个月前,明面上的碎琼坊已经被他彻彻底底探查过了,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点。那时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他并没有放弃,那地方一应事务都是由刘主管负责,他在这人身上耗了这么久,屡战屡败,今天到底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他顺着发现了不少新线索!
这么大的收获,他能不高兴吗?
他不愿和纪天纵费力说明,同时也懒得加以隐藏,反正这人很快就能从那些“尾巴”口中得到消息,做什么都是徒劳。好在这么久以来,虽然对面那人从未帮过什么忙,倒也没有妨碍过什么,弘楚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现下他只需要考虑今晚该做些什么好让明天的自己更有状态去全力以赴,就够了。
太久了,真是太久了,他甚至还能清晰回忆起今天蹲在那刘主管的住处外,自己止不住兴奋到发颤的情境。
好在,他做到了。
也万幸,在这心惊胆战的半年里,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而他,明天开始很有可能就不用再去顾及那犹如铡刀在侧般的压力了。
这怎能不叫人高兴到发疯呢?
对面那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弘楚在座位上吃的风生水起,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得意劲头,纪天纵默默看了他半晌,似也觉得他这幅模样很是少见,良久后才面无表情地也拿起了筷子:
“一会儿你传个信息。”
“好的,没问题,尽管吩咐。”
弘楚扬起了个大大的笑脸。
——今个儿心情好,不和这家伙计较。
纪天纵似是被他这笑容晃了晃,就连才夹的青菜都没拿稳,掉落了回去。
弘楚先是愣了一下,根本想不到这魔教头子也会有这种时候,而后,很不客气地闷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
——
饭后,为了防止露陷,纪天纵率先进了书房,留弘楚一人在厅内自由活动。
被留下的人慢条斯理的来到窗前,四下张望了一番,朝不远处屋檐下正憩息着的一只麻雀勾了勾手指头。
四季都转了一个轮回了,替他传递消息的小玩意儿绕了一圈,又变回了小小的麻雀。
说来弘楚有时候也很是佩服这些人无孔不入的狡诈,几月前还是天凝地闭雪虐风饕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什么麻雀在窗外等着他,他找了半天,才被主动凑到眼前的冰棱吸引了注意,用手试探性的一碰,那冰棱就炸成了无数黑雾涌到他面前,形成了一个玉简……就和此时此刻那正炸成无数黑块的小麻雀一样的流程。
还有那些碎成无数段的毛毛虫、扑棱蛾子……
一开始那血红咒印还没被纪天纵消除的时候,这些东西甚至是一只在里一只在外,他书写时外头的就在那同步复制,而后一个走,一个出不去的就在屋中想尽办法将能量耗尽,以保证不留下半点痕迹……
怎么说呢,能想出这种法子的人,不是鬼才就是疯子。
弘楚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黑块慢慢变为一片黑雾,而后幻化成一个可用灵力书写的玉简,边在上面写这次纪天纵交代的内容边琢磨着——这么多个月他见识了好多种“信使”,有活物有死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各种都占了,可纵观所有,还是大寒天里的那段冰棱最合他心意——起码不会让他有生命被玷污的肮脏恶心感。
说起来,当时第一个玉简里明明说了一个消息换一个五阴炽盛苦的,为什么怎么久了他就没见到过……难道是半路被纪天纵给截下来了吗?虽然自己是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那东西,只是一想到它们落在了纪天纵手里……弘楚只觉得毛骨悚然。
魔教的人都是一丘之貉,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坏了。”
光是脑海里想到那个名字,弘楚就觉得身体一阵躁动,他一挥手将黑雾驱散,不再去看重新聚集扑棱着飞走的麻雀,有些眩晕的用手支着窗户,开始大口喘起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