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五阴炽盛苦（1 / 2）

这厢边弘楚因打击过大而显得有些精神恍惚，可岸上两人明显没这个耐心静候他回神——甚至就像早有准备似的，那长手长脚的“痨病鬼”突然有了动作，整个人如同一只大鹰般张开双臂飞掠而下，抓住弘楚反应不及的空隙，在堪堪停滞在水面上的同时快速弯下腰来从水中一把捞出那囚徒的下颌，双手一捏一拍，电光火石间便将一枚散发的诡谲檀香气味的药丸强行投入了对方迫不得已张开的双唇中。

弘楚头皮都炸了开来，拼尽全力地想要挣开对方的压制把那枚浑身上下充满不祥气息的药丸吐出来，可他先前的走神让他失去了先机，加上修为差距实在无法忽视，饶是他如何努力，都没能摆脱眼下困境，反而在一次力竭换气的当口被对方寻了个机会一拳打在胸口处，本应大张的嘴巴被死死摁住，应激之下，喉头处“咕嘟”一声，那药丸到底是在猝不及防与百般胁迫中被他吞入腹中。

目的达成，对方也不多留，干脆利落地重新跃回原地。弘楚面色青一阵红一阵，想逼迫自己吐出来，可此刻他双手被缚，根本没法借用外力将已入腹的东西吐出，通红了眼眶努力片刻后，到底是放弃了，恶狠狠地抬头看着上方的两人，用已然沙哑地不成调子的声音质问道：

“你给我吃了什么？”

“痨病鬼”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道：

“放心，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东西可比什么毒药啊迷魂汤啊金贵多了……如假包换的好东西，强身健体不说，还能让你体验到你想象不到的快乐，保管你吃了第一次还想吃第二次……小家伙，在你身上我可是花了大工夫的，下次向我要的时候，记得态度好一些。”

弘楚神色大变，几乎想也不想，咬牙切齿地道出了一个他曾在归云阁那里看到的、堪称臭名昭著的名字：

“泣血丹！”

书上记载，百年前为祸人间的魔教曾流行着一种会使人欲罢不能的恶毒药丸，迷魂成瘾，霸道异常。凡是服用者，无一不为这药“飘飘欲仙”的体验付出了巨大代价——它就如同一只怪物一般，会不断侵蚀着服用者的身体，不仅会让修仙者的身体变得虚弱不堪，还会大大耗损他们的修为与灵脉，最终落得个连“白”都不如的下场。更甚者，若是在本该服用的时辰没能及时服下这“泣血丹”，成瘾者将会七窍流血、神智尽失，变成全然被欲望占领身体的野兽，满心满脑都想着那药丸，直至癫狂而死。

“泣血丹”兴起的那几年，正是正魔大战的关键时刻，魔教利用这药丸毒害了不少仙家子弟，着实是让当时正道这边的掌权者们大伤了一番脑筋。

寥寥数字的记载中，甚至不忘记录不少百年前不愿被魔教掌控的修仙人士在这场自己与自己的斗争中最终被逼疯狂、不知所踪的往事。

后来魔教落败，正道中人还特意寻了这个邪恶药丸的制作方子，连同所有和这药有关的魔教妖人，一起毁了个干干净净，以绝后患。

也因此，百年来泣血丹销声匿迹，唯余史书记载的血腥往事昭示着它曾经掀起的血雨腥风。

可弘楚万万没想到，时至今日，他居然又看到了这邪恶事物的踪迹！

“想不到你年龄不大，见识还算不错。”

“痨病鬼”像是有些吃惊，挠挠自己的脸侧：

“不过你不用太紧张，这个不是它，方子残缺，加上太多材料都找不着了，害得我不得不费了一番心思……不过也算因祸得福，我改良成功后的这种，好处加了不少，副作用一个不剩，我叫它‘五阴炽盛乐’，吃了不仅不会损耗身子，甚至还能强身健体，嘿嘿，除了不能停用外，百利而无一害，你就放心吧。”

说罢，还是极为得意一般地，晃着脑袋吟道：

“不管是生、老、病、死、爱别离还是求不得……只要服了我这‘五阴炽盛乐’（注1），那便都成了好事，谁会不喜欢呢？”

“行了，巫江，闲话切勿多言。”

疚老头在此时终于发了声，只听他颤颤巍巍地示意那名为“巫江”的痨病鬼站回自己的身后，将已然变回原样的面容转向弘楚，语气还如之前一般慈祥，如同在诱哄小孩一般，缓缓道：

“小友，我们的一些行为实在是唐突，望你不要太过介意，毕竟我们确实是有事相求，你既言明不愿，就只能用如此手段了。”

“……”

弘楚被他这一番明明态度良好却从内到外散发着强盗逻辑气息的说辞气得额角蹦出了青筋，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们、做、梦、去、吧。”

疚老头像是看出了他重新升腾起来的斗志，亦或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做进一步的说明，听到弘楚挑衅意味十足的这六个字，倒也不恼，只是在上方呵呵笑了声，慢条斯理地道：

“我看小友今天也累了，便不再多叨扰，接下来小友可以体验一下巫江新研制出来的‘五阴炽盛乐’的滋味，再冷静想想今天的情况，我们过几天再来探望小友。”

他这一句话说得有些长，末了像是气喘不匀一般，停下来咳嗽了两声，看那模样，已然是准备转身离去：

“我希望下次来到这时，小友的想法能有所改变。”

巫江倒没立即跟着他转身，而是往前走了两步来到边上，微低着头冲弘楚挑了挑眉，抱着双臂高高在上地站在那，凉凉开口：

“我听说正道人士最重情谊，不知道忘恩负义算不算你们的行事准则？我可告诉你，你这条命是我费心保下来的，要不是我，你现在都不知道在地府哪个角落里排着队等投胎呢……你也甭指望拖着我们外面会有人能来救你，你肯定不知道吧，早几日前你就被宣布因没化境成‘白’而被我给杀了，现在知道你这条漏网之鱼还活着且被关在这里的人只有我和灸老头两个，你觉得云岭能有多大几率会找到这里把你救出去？他们连你还活着的消息都打听不到！”

“小子，劝你一言，别倔，乖乖按我们的要求做，否则等待你的不会是什么好下场。你想想，就算你真回了云岭，犯了这样的大罪，云岭那古板地要死的门派岂能容你？说不定你回去了过得还不如在我们这里舒服呢，听话，照着我们说的做，每十日我都会给你这人间至宝‘五阴炽盛乐’，保管你活得舒舒坦坦，万事不愁！”

他说完话也跟着走了，走得干脆利落，丝毫不在意下方囚徒听到他这些话会是什么反应。

他们的离开带走了光明，飞快远去的火光在牢门被关上的巨响中彻底消散，狭小的一片天地间，浓稠地几乎化不开的黑与静重新聚拢，沉甸甸地向着水中人倾轧而去。

而相比火光来临前，在这无尽的黑与静中，不知何时竟是多了不少属于绝望与仓惶的色彩。

几欲化为野兽，择人而噬。

弘楚原先尚且可以算作是炽烈的眸光在黑暗中很快就原形毕露，虚张声势的锋锐迅速扩散，直至消失，而后，被浓重的疲惫之色所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