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有着一张俊美的脸庞，棱角却是柔和的（1 / 2）
六年后
云开城内。
正是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刻，盘踞东南的临海大城比之六年前繁华不减，人潮在吆喝声不止的闹市中川流不息，到处都是人与人交谈的声音，或是讨价还价，或是嘘寒问暖，或是闲聊八卦，不一而足，和谐而动听。置身于这样的街头中，感受着头顶属于初春的朝阳，相信没有人会不感到愉快。
距离集市不远的地方，有一座跨于城内河上的拱桥，一名老汉正满头大汗地拉着板车向上行去，他身后那板车上满载着一坛坛泥封好的酒，看起来着实不轻，饶是如此，周围人却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这个步伐逐渐变得艰难的卖力人，即便是有，也都只是匆匆一瞥眼，见其无甚大碍后，事不关己地擦肩而过，向上或者向下远去了。
终于，在短短一瞬间的停顿后，那一辆板车终于是不可抑止地向后退去，老汉如牛般的喘息声一滞，一脸慌张转身往后瞧去，眼见得一场祸事就要发生，却没想一股向上的力量奇迹一般的出现，先前还轱辘着往下倒退的板车被一双手稳稳接住，一名年轻男子在车后朝他露出了个腼腆的笑容。
“老人家，我来助你。”
他的声音清澈而平和，落在耳边，就像是带着安神的魔力，让老汉先前还因剧烈运动和精神紧绷而极速跳动的心脏慢慢缓和了下来。
“谢谢小兄弟啊！都怪我今早赶时间没来得及吃饱饭，还好有小兄弟你啊！”
老汉先前惊呼都已到了嗓子眼，没想到大难临头还有转机，缓了一会儿，这才惊魂未定地笑了笑，转身重新拉车向上走去。两人默契地将这一板车酒安稳地送过拱桥，才刚下桥，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匀，老汉便拎了一坛酒三步跨作两步地送到年轻人面前，坚持地说这是谢礼。
“拿去！要不是有小兄弟你，我这一车酒砸了不说，说不定砸伤了人还得进官府嘞！”
年轻人面色为难，他有着一张俊美的脸庞，棱角却是柔和的，老汉哪里知道什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夸法，只直说相由心生，公子这般好心的人自然长得好看，反反复复把这句说了好几遍，硬要把手里的酒塞到年轻人手上，嚷嚷着“这坛子竹叶青也不值几个钱，权当老夫一番心意，若是不收下就不许走”。
乡野汉子往往热情，又执拗地很，年轻人推脱了几次都没成功，面上为难的神色更重了，若不是这时有一道清脆的呼唤声从一旁遥遥传来，怕是不知道这僵持场面还会维持多久。
“弘楚！”
老汉循声望去，就见和面前年轻人穿着相似的年轻姑娘朝他俩这里跑了过来，姑娘长得也甚是水灵漂亮，把这在乡下活了大半辈子的老汉唬了一跳，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琢磨着或许这两个年轻娃娃是哪个神仙门下的弟子，如出一辙的白衣该是他们那仙境里统一的服饰。
“秦师姐。”
年轻男子，也就是弘楚，忙和前来找他的秦蕊雨把目前窘境说了，却不料秦蕊雨大手一挥，倒是替他把酒给接了过来，还教训弘楚：
“以前说你死脑筋你还不信，你就是个倔驴！人家大叔的一片好心，你干脆点领了就是了，这么不给大叔面子，这不是叫人为难嘛？你说是吧大叔？”
老汉被秦蕊雨说的脸笑都快笑成了一朵花，挥了挥手便乐呵呵地走了，看那拉着车的脚步还挺快，就像是生怕两人反悔了似的。
也因此，两人中没有一人看到老汉背过身后嘴角的变化。
那是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带着冷意。
虽然过程和弘楚想的不一样，但好歹了了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弘楚接过秦蕊雨毫不客气塞过来的酒坛子，抱在胸前，行动间一副委委屈屈的受罪样，面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神色。
秦蕊雨看了好笑，忍不住劝了句：
“横竖你今天值完班就能去那地方了，就当不是为你自己收的，行了吧？”
弘楚不知想起了什么，倒是认同了秦蕊雨这句话，面色缓和了许多，抱着酒的手臂也不再那么僵**。
秦蕊雨眼珠子一转，柳眉倒竖，又成了一副算账的模样，伸出食指狠狠戳了下弘楚的额头。
“这才第三次值班，你就敢擅离职守，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
“秦师姐，我错了。我就刚刚巡逻时看到那大叔快坚持不住了，想着过来帮把手，没想到会因为这么一坛酒被缠住。”
“……”
秦蕊雨啼笑皆非，无奈地叹了口气：
“想想你小时候，多机灵一孩子，怎么越大越呆呢？嗯？你是不是木头精变得？其实你不是我小师弟吧？”
“……”
弘楚无言以对，被骂说是木头，倒还真摆着一张木脸，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
“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耽误工作，万一这时候城里出事怎么办？不是说你不应该去帮忙，但在人情世故上我们要懂得变通，不要一根筋，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误了大事，你觉得值得吗？嗯？”
自从六年前他们二人的师父容正阳按照约定去沧澜峰参加首座会谈后，整个上清峰——不，整个云岭乃至正道修真界的风气都变得肃穆了起来，各门各派一改之前的随性，纷纷开始紧张门内弟子的修行进度。为了维稳，甚至各自为门派周边的大城设立了巡逻队，将修为符合条件的弟子进行排班，以便能保护好自家一亩三分地，至于原因……据说是与百年前曾给修真界带来血雨腥风的“魔教”有关。
弘楚虽然早已不是六年前个懵懂无知到连“白”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小少年了，但是有关于“魔教”，他的认知还是非常有限，只知道它死灰复燃的苗头在这几年间已经越来越盛。云开城虽然至今没有发现魔教余孽的踪迹，但是其他门派驻守的地方不时就会有消息传来，说是发现了踪迹，甚至已经产生了冲突。
秦蕊雨这番话说的已经极为严重，巡逻队绝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若是没有很好地履行职责，那就是关乎整座城池人命的问题，弘楚被说的脸上热辣辣的，羞愧地低下了头。
秦蕊雨看效果到了，也不再说什么，放软了语气给了台阶：
“这也怪不得你，是我们没有教好你，这几年光注意你的修为去了，没想不知不觉间你就长成了这么一根木头……好在你修行速度实在给我们峰长脸，相信其他峰的弟子看你肯定首先都不会注意你是根木头，单注意你修行速度去了。”
“……师姐你到底是在夸我贬我？”
弘楚眨了眨眼，闷闷道。
秦蕊雨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年轻男子已然比她额头还要高的肩膀，而后，“啧”了一声：
“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知道这还没到六年我们家小师弟就能进巡逻队了，会是什么感受。”
“师父最近有消息吗？”
这两年间，同样的问题弘楚已然提了不下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