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合神狂笑，雨信入祭堂（二）（1 / 2）
“阿驰哥？”季儒不敢大声，轻轻唤道。
太安静了。现在大概才刚到戌时，整个村子却毫无人音，只有透过纸窗的烛光轻微的跳动着。
季儒屏住呼吸，右手抚上什鹿剑。
刚刚还在身边的薄驰，只是一个转头的功夫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薄驰肯定不会自己不打招呼的突然离开，也就是说，有什么厉害的人或者东西把他俩分开了。
吱呀——
一扇门突然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见到立在院门口的季儒后，两人都吓了一跳。
季儒觉得诡异，刚想扭头就跑，那妇人却开口了。
“孩子，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接着，那妇人借着门内透出的烛火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季儒，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你是外面来的吗，孩子？”
她背对着灯光，季儒看不清脸，只觉得声音温柔可亲，便礼貌的答到：“我随哥哥游历到此，刚刚惊吓到您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诶哟，可是你只有一个人呀。”
季儒眸色一暗：“恩，我一会还要去找他。”
那妇人敞开了门，招呼道：“大晚上的外面可不安全，你先进来吧！”
季儒虽然觉得这妇人温柔可亲，但心里的警备没有丝毫松懈，连忙摆手婉拒。
妇人说道：“你先进来，我去找村长，正好晚上还有祭典，可以让大家帮你一起寻你那位哥哥。”
“祭典？”
“诶呦呦，你是从武灵那地界儿过来的吧，都不晓得‘欢合神’，这位神仙降临我们这片好一阵子了，可灵着呢！”那妇人来了劲头，开始滔滔不绝的说道，“我们老百姓在每个月的月底呀，都会办祭典去祭祀那位神仙，求个平安多福呢！待会阿婶带你一起去，帮你也求个福气！”
季儒推辞道：“不了不了，阿婶您愿意帮我寻哥哥，我就很感激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客气话。”
那妇人上前拉住季儒，连拉带拖的将他带进了屋里，摁坐在炕边：“你在这等着，我去找村长。”
妇人语速极快，动作也极其迅速，季儒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屋门又关上了。
这间民房内的四壁上都贴着衣冠浮夸的画像，想必是那位“欢合神”，堂中的供桌上摆放着一个做工粗糙扭曲的神像，像前一个香炉内插着三根正在飘着薄烟的香，显然屋子的主人刚行完祈求。门关上时带起的风吹的烛灯的火焰摇曳不定，屋子里跳跃着诡幽森然的气氛。
那些像画看起来人不人神不神，倒有些鬼的感觉。季儒看着它们心里发毛，愈发有不好的感觉，索性就盯着地面，回忆薄驰是怎么失踪的。
能有什么厉害东西，可以把那么强的薄驰悄无声息的带走啊？
“呜呜……呜……呜呜呜……”
“？！”
突然出现的低声呜咽打断了季儒的思路，他一下子跳下炕，环视起四周，与神像对视上的那一瞬间，他没来由的感觉到心慌，连忙低头看向供桌，一个小孩从桌下爬了出来。
“啊！”昏暗中突然钻出个小孩，季儒吓了一跳。
那孩子红肿着双眼，脏兮兮的小手还在脸上乱抹，看到季儒后两眼放光，瞬间扑了上来：“大哥哥！你是来救我的吗？”
季儒缓了缓，问道：“怎么了？谁要害你吗？”
“我娘要杀我！”那小孩突然摇头，“不，不对，是那个欢合鬼！那个欢合鬼要杀我！他要把我们全村的人都杀掉！”
“你叫什么名字呀，这村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季儒蹲下身，用袖子轻轻擦干净小孩的脸蛋，温声问道。他从入村开始就满腹疑惑了，若是之前还能用这里的人日落而息来勉强解释，现在已经有很大的可能是妖邪之祟作乱了。
他得搞清楚是什么妖物，然后好快点去寻薄驰。
小孩抽抽噎噎的说了半天，季儒大概了解到，这孩子名叫阿萄，这村名为五陶村，几年前这一带闹了饥荒，一门名为合欢教的宗教突然兴起，据说拜祭之后，合欢教所崇拜的欢合神赐予了他们很多粮食衣物，助这一带的村庄度过了寒冬。
从此村里的大人们就疯了一般的信奉欢合神，每个月月底都会举办朝拜欢合神的祭典，他们会选出一些人，将他们送进欢合神的祭堂中去，而那些人都是有去无回的！
“娘说，爹爹已经替我们试过了，他去到欢合神的世界去享福了，今天她要到了名额，要把我也送过去。”阿萄又开始大哭起来，“爹爹是死了，他被欢合神杀了，娘现在要把我也送过去杀掉了！”
季儒被他悲怆的哭声震的浑身难受，整个事情听下来后也是全身冰凉、血液倒流之感。
“你再胡说我就撕了你的嘴！”那妇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下一秒她就推开门进来，给了阿萄一耳光，“你爹去了欢合神的世界过好日子，这可是欢合神说的，他还给你爹做了人俑像呢！”
她越说越激动，脸上的神情亢奋起来：“这可是做了神的待遇呀，你说我们凡人，又不是那帮不管我们死活的仙家，这得几世修来的福分才能做神啊。”
“怎么可能？玄朝殿一向负责民政，怎么会不管你们死活？”季儒问道。
“哼，那年轻皇帝对我们不管不问的，还是欢合神好！”那妇人冷笑着答到，突然想起了一般的拍了一下手说到，“差点忘了，村长说可以在祭典请求欢合神大人帮你找你哥哥，咱们赶紧去祭台吧！”
语毕一手拉住季儒，一手扯住拼命挣扎的阿萄，不由分说的把二人往出去拽。
一出门，季儒就被外面灯火通明的样子惊到了：原本阴暗的村庄被灯火照的通红，到处都是一手举火把一手举红灯笼的村民，每个人都光着脚，身着赤衣，一边唱歌一边狂笑，脚底下踩着诡异的步伐，脚掌被地上的碎石划的鲜血淋漓也毫不在乎，身形皆是摇摇晃晃，脸上洋溢出无比幸福的笑容。
和刚到村子时死寂的模样完全是两个极端！
“欢合神来来合欢，一见欢合笑颜展！
神朝我拜我为神，欢欢合合合合欢！”
“合合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颜展啊朝合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儒听着夹带着失心狂笑的民谣，越发冷汗直冒，只想着赶紧找到薄驰。
此处肯定是那个“欢合鬼”作乱，但是季儒灵力低微，带着什鹿剑最多自保，这种驻扎此地多年，奇机、玄朝二派都没能发现的妖物，定然不是他可以驱除的。
“和婶，那就是你跟村长说的孩子吗？”一个村民在院门口处停下来问道，可是他根本没有要等待答案的意思，刚问完就笑着走远了，“那可得赶紧送过去唷！让更多的人见到伟大的欢合神大人唷！”
“愣着干什么！走呀孩子！”和婶一边笑一边催促到，捏着季儒的肩膀把他往前方推。
那双瘦如柴骨的手力气大的惊人，季儒被她捏的肩膀疼到发麻。
所谓的祭台不过就是村里小广场中央搭建的一个简陋的台子，台子上光秃秃的，只有四角边缘插着四杆血红色的旗帜，在猎猎夜风中疯狂摇摆。
台中央站在一位白发的老者，和婶唤了他一声村长，老者转过身来，笑着冲他们点头以示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