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2)
姜颜听到那声唤朝牧江瞧了一瞧, 他一身玄衣, 盖得住的是一身病与清冷,盖不住的是骨子血肉里的灼灼。
“过来。”
这两字说得轻, 却又极重,含着点压迫与寒劲, 跟往日不同, 多了点不容抗拒的味道。
姜颜在那站了些时候, 没动, 反倒是顾氏轻轻搡了她一把。
“去,刚马车上说得亲热,这会儿做什么矜持。”
“……”
她默声看了眼爹娘, 犹豫半晌还是不大情愿地去了牧江边上。
周遭的静谧消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窸窣动静。
见多娇艳美人的达官显贵望着姜颜感慨连连,这般姿色着实见得少, 京城美人名不虚传。
那许多的夸叹里夹着些闲言碎语,说话的多了, 便少不了轻嘴薄舌。
“那牧家长子还真是捡了便宜。”
“一脸病色,抱个这样的温香软玉, 也不知抱不抱得动。”
“这两家老辈交好说得过去,小夫妻怕只是面和心不和罢。”
宴上人杂,边上那奸臣笑得谄媚, 叫人不明白这皇帝想的什么。
姜颜听了那些话眼神落了一落, 收起先前的别扭劲, 到牧江边上亲亲热热地贴身而坐。
她本想直接往人怀里窝, 叫那些话多的闭嘴,无奈这场合她没法撒野,只得像那些大家女子一般端着架子坐得雅致得体。
“夫君,怎么走了都不叫我。”她说完这句,眼睛晶亮凑到他耳边轻声,“下次再一声不响不见踪影,我就把你将军府拆了。”
姜颜那些话轻之又轻,也就牧江听进了耳里。
她说的字句满是小孩儿斗气的脾性,面上却盈笑温婉,在那跟牧江耳鬓厮磨,外人看来只见恩爱,刚刚那些碎嘴话不攻自破,便也没人在那嚼舌。
牧江陷在这个局里满心装的破釜沉舟,见了姜颜心绪沉沉,这一下又给这小娇儿给逗得没了脾气,凝着的眉眼都松了几分。
他叹笑,侧额贴耳礼尚往来:“我就该把你绑在屋里,束手束脚,省得闹腾。”
“你还敢绑我,信不信我一个不开心在这求和离。”
“长能耐了。”
“你养的。”
两人一言一语,另一头姜成涯正和皇帝说着些什么。
牧江余光轻瞥,面上刚被姜颜带出的轻松又掉了下去。
姜成涯是个好大臣,替滕京做了许多事,皇帝算不上好皇帝,却也辉煌过一段,只是后来没落听信谗言。但这黄袍再糟,也没糟到万夫所指的地步。
有人顺势前行便人念旧守古,那时牧江占走了龙椅,却没在忠臣姜成涯那里占住圣君的脚跟。
他自始至终怨他,怨他害死了最爱的小女儿姜颜,也怨他颠乱了现世。
牧江拿定了所有人,唯独姜成涯,他心里对姜颜有愧,对她爹便下不了狠手,而留他又是一支刃尖冲自己的敌器。
只盼这一回一切能按着他定的走。
姜成涯从圣上身边下来落座,那皇帝便抬手叫人给了酒。
牧江眼神微凌,望着那瑶瑶袅袅的女子望了一路。
姜颜在边上轻搡他一下,道:
“看出神了?动心了?”
“别闹。”
牧江低叱一句,剑眉微拢,神色正正,姜颜见了心里无端生出些不安,她深知他性子,那样一句调笑惹恼不了牧江,叫他露出这样神情,定然是有别的什么不好事情。
那美酒斟入杯中,水声里大门合拢。高杯低盏间,灯烛红橙黄桔染得酒光潋滟。
周遭端立的侍卫虎口扣在腰间,几个武官侧眸互望。
姜成涯坐在席中看不出悲喜,他隐约觉出点什么,却又不愿信。
扶持了这么些年,君臣之义,岂是说丢就能丢的。
龙椅上皇帝抬手一起,未开口,边上人替着出了声:
“今日来者皆功臣,姜丞相鞠躬尽瘁,论功该赏,只是今日晚了些,便先自罚一杯罢。”
姜成涯在下,他端着那杯酒,眼光淡平,如水似云,轻念一句“谢皇上”,便极缓地置到了唇边。
牧江同姜颜跟他相对而坐,桌上小碟摆了边果,他轻捻一颗指尖发力,小吃食“叮”声响撞在那酒筹上,力道不轻,打得盛酒的小器脱手洒在了席间。
毒物翻出的“刺啦”声一如预料破空起,身旁人连连退步,姜成涯眸眼苍老,无奈笑叹。
短短一瞬,惊呼怒喝并驾齐驱,刀剑铮铮鸣响。
合起的门里忽而大乱,暗处有箭夺人性命,席间的几人拔刀取剑,侍卫护在皇帝跟前,利刃向忠臣,奸佞站在天子身侧,笑得阴阴恻恻。
位高的大多如此,弱了便心不定,不定便想灭强。
这皇帝活到了年纪,当年把姜家女儿给了牧家,原先以为姜成涯心有逆,跟将军府好不到哪里,而现下两家交好。一文一武,有才有势,牧家那病秧子毫发无损灭完乌鞑从边疆而来,更是叫他又喜又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