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次日姜颜是在榻上醒的,她睡眼惺忪扫了一圈,身边空荡无人,昨晚一切好似做梦,但那椅子还在老地方待着。
也不知那位少将军是良心发现了还是又烧得神志不清了。抱也好,抗也好,至少没叫她干坐一宿。
大婚第二日,牧老将军不在府上,他那位发妻也早已过世,府里没个长辈,她不知做些什么,索性带着丫头跟胡豆在将军府闲逛。
她挑了个小亭观景,不远处一间厢房窗子未开,沉沉暗暗,牧江就在那片清冷里坐了一夜,断断续续咳了一夜。
他想了许多,前程往事,一桩桩一笔笔挖出来都带血。
上一世姜颜也是个娇养的小姐,还是皇帝认的干女儿,牧江到如今还记得初见时她软声说的那句话:
“姜颜连人带命都交给牧将军了,好不好?”
可自从入了将军府,她便一跌再跌,家族没落遭尽冷眼,牧江待她好了不过几日,牧老将军战死后他扭头便领军出征,独自丢病重她在那吃人的地方跟人斗被人欺。
也怨不得后来姜颜不顾一切跑来边疆见他被捉,她只是累了想他了,她哪里知道路上会碰到乌鞑族的人。
那一战差最后一击,却因为这意外乱了一整个局。
牧江冒死救出姜颜,把她送去宫里养着护起来,姜颜却又被最疼她的皇帝骗去和了亲。
见姜颜的最后一面,她也是一身锦茜红妆,嫁衣如火,骆驼铃响在大漠,她把所有委屈都说尽了,恶语相向叫他放手,他一腔热血被怒火盖过,手一放,姜颜就再没回来。
回来的只有一叠染血未寄的书信。
到最后牧江才知道那蠢阿颜为自己才去和的亲。
一句牧将军被掳她就信了,她怎么就那么好骗。
牧江双眸深深,揉了揉眉心。
他的性子被沉淀了一世,早已不同曾经,四年前重生,在赔上一切做下那些决定起,他就没再想过要同姜颜做夫妻。
他只要姜颜平安喜乐,健健康康,吃爱吃的,玩爱玩的,别跟他这种人搭上关系。
可惜造化弄人,事与愿违。
屋外姜颜挑了个风景不赖的小凉亭,悠然自得坐在那逗起了鸟。
下人们也是佩服得很,换做别家千金,早就以泪洗面悲戚戚满脸愁了,这位倒是一点儿不在意,看得实在很开。
“胡豆,来,今日教你个新词,和离,多念念,改日当着那又凶又坏的牧将军多咋呼两遍。”
“不和离,不凶,不坏。”
“……白养你这只笨鸟了。快跟着学,很凶,很坏,必须和离!”
“不学不学!”
七桃在那看着憋不住笑,四叶垂着眼,看不清神情。
上一世似乎也有只鹩哥,但她也没太在意,记不大清了。
“孺鸟不可教也,煮了罢,你不咋呼我自己来。”
胡豆滴溜转着眼,脑袋一歪,跳了几跳,气沉丹田。
“我夫君他骁勇善战,才高八斗,傲气凌神,疼我……”
姜颜抬手稳稳捏了它那张鸟嘴。
“够了你个混豆子!”
这话刚落下,不远处传来阵脚步声,姜颜抬眸,恰好就对上牧江那双狭长深重的眼。
她因为胡豆学说的那些话有些羞赧,脸上还染着点红。
谁知道前些日子编出来的那通胡言乱语会给它记住,当初就不该心软把这鸟带回来。
混鸟,一点不听话,气人本事倒见长。
那头的牧江顿住步子站了片刻,面上无波无澜,眸色冷冷,眼皮一掀一落,像是什么都没听着,轻描淡写丢下一句话后绕着走了:
“日后你与我分房而居。”
姜颜倒也不在意分房,总归要和离,分了再好不过,就是这话被抢先说了她心里头有些气不过。
她恼着问:“牧将军就这么见不得我?”
他身上拢着团阴鸷,哑声回。
“是,昨夜的话,我说得出便做得出。”
牧江走得决绝,头也不回,胡豆转了转脑袋,翅膀一扑腾飞过去,绕着牧江起了高声,字正腔圆。
“又凶又坏,又凶又坏!”
姜颜一愣,心说小黑毛这会儿倒是很争气。
那一身玄衣的牧少将置若罔闻,多一眼都不曾看。
可胡豆铁了心要扰他一扰,往人肩头一落,把那四个字颠来倒去念了又念。
牧江终于皱眉抬手赶了一把,恼里带笑暗叱道:
“白养你个小白眼狼,见风使舵的东西,隔了四年会开口骂爹了,你娘教得真不赖。”
这话说得轻,当娘的姜颜在那头听不着,她看了会儿,起身过去了。
此人满身阴冷,胡豆再闹腾下去,恐怕要把小命给闹没,她好歹是个主人,不能见死不救。
“胡豆,回来,怎么好这么说牧将军。”她顿顿,揣着肚里的窝火脾气又道,“又凶又坏那是待我这档子外人,将军痴情种,一腔温柔恐怕只给心尖尖上那位。”
牧江听完这番话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回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小娇儿自己醋上自己了,还挺酸。
他顺水一推舟:“是,我只为那人收起脾气敛起刺。”
即便当个废物,也甘之如饴。
“既然你心里有人不想娶,我也不乐意嫁,那便早些和离罢。”
姜颜不是个情愿受委屈的主,一通话说得毫无遮拦。
只是“和离”二字出口刹那,她恰好对上那双深如幽潭的眸,软骨毛病一出,她脚下忽地没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