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1 / 2)
在里间和他谈笑的男子神色惊疑不定, 询问出声:“那群人说是何缘故了吗?”
那仆从嘴唇发白, 豆大的汗滴往下坠, “那些人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味的横冲直撞。”
屋内沉默了一刻,忽然, 里间的男子又说道:“莫学士,你先在里间躲一下, 我且会他一会, 看看是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往这来。”
那人刷的一下起身, 身上佩戴的玉饰叮当作响,快步走到外面。
此时, 学士大人已经缓过来劲儿了,但是他还是想不通,自己不通俗物,唯爱侍弄些花花草草, 醉心丹青,平日也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平白惹上这等祸事?
想着想着,他拽住要为他出头的兄弟, “还是老夫走一趟吧, 老夫行得正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歪, 你就不用为我出这个头去沾惹些晦气了,你的心意老夫心领了。”
“可是, 这群人简直欺人太甚。”那人脸色有些扭曲。
自从皇帝年纪渐大以后,越是疑神疑鬼,喜好听信奸佞小人的谗言,幸而也没有完全任由奸臣一手遮天,再加上皇帝年轻时治国尚算勤恳,这几年也风调雨顺,大楚朝还算是一副国泰民安的样子。
但是皇子们也都逐渐长大成人,再加上皇帝又一直尚未立储,竞争日益白热化,底下小动作频出。皇帝年轻时也是通过惨烈的厮杀才最后荣登大宝,对权势格外看重,因而已经被弃置多年的诏狱又重新启动。而负责诏狱的太监们许是没了那玩意,因而性子变得格外古怪,正常人进去都得脱层皮。
更何况这里可是以清贵闻名的翰林院,这群阉人进来都会弄脏了这地儿,况且翰林院确实也没出过阉人硬闯的先例。
“这几年来,圣上一时被小人混淆了圣听,这才有了这群人的无法无天,等圣上明白过来,这等阉人定然如秋后的蚂蚱一般,我们且冷眼看着便是。”学士大人一甩袖子,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院子冷哼了一声。
那人却是担忧的看着莫学士,有一句隐秘的话埋在心底,“若是圣上一直这样下去呢?他们这些清流又该何去何从?”
这句话也等不及他问出口了。院子外面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喧闹声,很快,只听砰的一声,一个身着宫装的太监走了进来,拿那双三角眼上下扫了学士大人一眼,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还请学士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立刻,这太监身后的彪形大汉站了出来,抖了抖手上的镣铐,学士大人神色淡然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冲着挚友展颜一笑,就挺直身子跟着这群人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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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段时间京城里的人可是看够了戏,先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不知为何触怒圣颜,平白惹了厌弃,都在大家觉得今年的状元郎恐怕要是成为笑柄的时候,忽然峰回路转,圣上居然又让他入了翰林院,众人觉得热乎劲儿还没过时,那翰林学士竟然进了诏狱。
状元郎的事,众人琢磨着兴许是年轻人一时得意,在圣上面前失了仪,惹了厌弃也情有可原。可是这莫学士,按理说不应该呀,熟悉这莫学士的人知道他为人虽然古板考究了些,又不沾俗物,好风雅,不沾阿堵物,可以说是一个两袖清风的人物。
这样的人都被捉进去了,那这皇城根下,勋贵云集。自太祖打下江山以来,跟着发家的武将谋士就在这里落了户,出门在外都是个顶个的贵人。谁家里面没有些不肖子孙呐?谁屁股底下能干净呀
这京中的情势一下子就变得风声鹤唳起来。各家长辈都往下叮嘱了不准子弟出门再惹是生非,一时之间,京城风气大为改变,再也见不到街上那些吊儿郎当的世家子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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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事情可查出什么眉目了?”
一户深宅大院里,有一人跪在地上,坐于主位上的人用手指关节轻轻敲打着铁梨象纹翘头桌,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恕小人无能,诏狱那边一个个都跟据嘴的木头一样,死活不肯开口,小人实在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啊。”
“废物,要你何用。”那人把手中的书卷扔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地上那人只得一个劲儿磕头认错,生怕被迁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坐着的人正是学士大人的知交好友,自从学士大人出事以后,他先是马不停蹄的安顿了学士大人的家眷,而后又开始尽全力疏通这件事情,但是奈何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他懊恼的揉了揉眉心,半响,低低的说了一声,“下去吧。”
跪在地上那人一听,喜极而泣,连呼主子英明,就赶紧退下了。
“莫之言啊莫之言,我刘某人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呀?”
……….
又过了三天,学士大人的罪名终于出来了,但是众人万万都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罪名。
众所周知,学士大人好以文会友,虽说薪俸不高,但是幸而投了个好胎,投进了当朝望族,领着公中的一份补给也算过的逍遥快意。
平日里一群文人聚在一起,喝喝美酒,做篇文章,吟些诗词,好不快意!但是这酒后总是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大放厥词。
坏就坏在这酒后失言上了。
约莫前些日子,学士大人在为赵清澜的事情奔走忙碌时,参加了一个文会,酒过三巡之际,许是喝的有点狠了,鬼迷心窍说了些坏话,其实也不算什么坏话,无非就是说皇帝度量狭小,没有容人之量罢了。
自从这状元郎事情一出来,任谁都觉得寒窗苦读十几年,一下子因为这种事情前功尽弃,只能说皇帝心眼委实有些小了,但是顶多私下说说,没有人拿在明面上说。
可学士大人那日去的文会里的人却不是都为知交好友,也有那不甚相熟的人,这便被传出去了,被有心人听到,稍微那么一渲染,就给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一听,顿时气歪了鼻子。
好你个莫翰林,竟然私下敢如此编排自己,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皇帝了?
皇帝表情极为难看。
那皇帝身边的太监本来负手而立,在一旁揣摩着圣上的脸色,看到圣上动怒,连忙往地上一跪,他这一跪,整个屋里的太监宫女齐刷刷的一片全都跪下了。
“皇上万望以龙体为重啊,为这点儿小事不值得生气,他们莫家的人向来是风流名士,落拓不羁,只是他们的性格使然,并不是对皇上真的不敬啊。”
他口中高声说道,似乎在为莫学士做说客。
可是仔细一琢磨他这话,却大有深意。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谁人见到皇帝都得恭恭敬敬的。可是这太监说的话却是绵里藏针,一个臣子在皇帝面前莫非还敢玩风流名士那一套?那岂不是殿前失仪?
性格使然?可是在皇帝面前,谁又敢托大?他们又是有什么底气托大?莫非是有着谋逆之心?
可以说本来只是莫学士一个人的行为,被这太监这么一说,硬是上升到了整个家族。
皇帝听完他的贴身太监说的这么一幅话,脸色明明暗暗,这些世家大族,他早就看不顺眼很久了,仗着自己底蕴深厚,总是拿乔做大。没有那些寒门学子来的衷心耿耿,说的好听,那叫千年世家,说的难听,那叫墙头草,两面倒。
更何况卧虎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皇帝的脸上下定了决心。
“来人,去把莫翰林下发到昭狱去,朕倒要看看,这莫家是个什么反应?”
轻飘飘的一句话,莫学士就因此锒铛入狱。
莫家人总算知道了为何家中子弟被捉去昭狱的原因,既然能传承千年世家,那每一届当家人都不是个傻的,一番揣摩之后,莫家人总算明白了皇帝的意图。
恐怕是因醉失言是假,这次敲打他们莫家倒是真。况且,为何这话就好巧不巧传到了皇帝的耳朵中,要是这背后没有他们莫家仇敌的推波助澜,这莫家家主就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
莫家家主在书房思索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暂时蛰伏起来。
接着他就动笔给家中身在要紧官职上的子弟写了信,让他们找理由辞官,最后终于皇帝满意了莫家人的知情识趣,把莫学士放了出来。
这件事情就暂且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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