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四章 第三节 死何惧(1 / 2)
此时,孟石正开着夜车,前往拉萨。下午在重庆下飞机,在机场拿到租来的越野,直接上路。全程两千公里,他计划走8天,其中两天爬雪山。一月是温度最低的时候,从东南向西北开去,路面积雪越来越多。除了一大包日常徒步装备,他另外备了防滑链。避免信号中断,影响工作,他带了三个手机,插了不同的卡。另外还带了两台电脑和素描写生簿。他并不热爱广告工作,但这份工作给了他自由,创意随时随地可以进行,出来有时比在基地里灵感更多。另外就是伙伴,他不想拖累伙伴,所以每次虽消失得突然,但绝不耽误工作。经过市区时,他导航到一家越野装备店,买了一些速热食品、压缩饼干、一箱水、还买了些药品、三瓶便携氧气和一个煤油炉。
他已数不清进藏几次了,十年来,他在这条线路上,骑行过,徒步过。年过三十的他,不得不向岁月和腿伤低头,只能自驾。他一路向西北开,困的时候,放点交响乐。其它时候,车里都是静默的。一路上遇到了玛尼堆,就从经幡下开过;经过了万丈悬崖上辟出的盘山道,就一圈圈地绕上去;从雨雪泥泞开到了冰雪坚硬;从日出开到日落,从日落开到星辰满天。饿了,就停车在路旁,拿出一盒速热米饭,就着煤油炉烧热的水,狼吞虎咽;困了,就拿出睡袋,蜷缩在后座上,对付一宿。
几天下来,一脸胡茬,满面风尘,只有一双眼睛还是亮的,那里面有一团火,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他知道如果不把它喷出来,就会焚烧五脏六腑,而一旦喷发,也只有冷峻的雪山能够抚慰和平息它,好留下一些余热顶着它不垮,继续存留于世。存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存在。五年无父无母,挨揍就跟吃饭一样平常的日子,居然也挺过来了。每次被揍得胳膊、腿、屁股、腮帮子、浑身疼时,都是死不了就先活着。等有力量了,他就干了件让自个儿心里痛快的事儿。从小到大,老天爷就从来没有让人痛快的时候,所以他就让自己痛快,怎么痛快怎么来。
“喂,桑吉,我是孟石。”
“喂,你好。”
“我在村口了。你家怎么走?”
“等等,我去接你。”
桑吉是被登山发烧友列在名单上的一位资深向导,这一次他要挑战的是死亡率2%的一座雪山,因为之前登山伤到了膝盖,他不得不放弃另一座死亡率更高的雪山。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藏袍的中年男子向他的车子跑了过来。
“扎西德勒,我是桑吉。”
“扎西德勒,孟石。”
男子跳上车,身手利落。
“我家在村头山脚下。”
孟石的车子在一座白色房子前停下,房檐是蓝色的,上面点缀着红白相间的花纹,窗户上方挂着唐卡。房后的山坡上是白雪覆盖的松林。孟石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在院子里逗了一会儿藏獒,就被喊去吃晚饭。晚餐很丰盛,桑吉一家三代同堂,每个人都很热情好客。桑吉的父亲曾经也是一位登山向导,带过国际登山队攀登这座死亡率2%的雪山。
“身体准备得怎么样?”桑吉问道。
“每天都跑5公里,100个俯卧撑。”孟石答道,“腿部膝盖有点旧伤,不过注意点,不会有大碍。”
“嗯。这座山主要有两个难点,大概10米左右的90度冰雪坡,需要器械,我会辅助你。其它地方有的积雪很深,拼的就是体能了。携氧片带了吗?”
“带了。”
吃过饭,孟石就去睡觉了。第二天四点多就出发了,他们要赶在天黑前登顶,露营一晚,第二天下山。车子开到了离山脚最近的一个营地,他们就下车步行。走到山脚下的圣湖,他们直接踩着冰面通过,那些浪花还保持着浪花样子,不过已经成冰。走到对岸,孟石忍不住回头,用冰铲铲下了一块冲到岸边岩石上的浪花,抱着它,躺在了雪地上,闭眼听自己的心跳。过了几分钟,起身,把它埋在了雪里,继续前行。桑吉坐在前方十米外的雪地上,静静等他。等他赶上,两个人继续闷头前行。正午的时候,他们走完了三分之二的行程,在一块平整的营地坐下来,吃东西补充能量,然后很快上路。过了一个小时,他们来到了第一个冰雪峭壁,桑吉用冰铲和上升器先上去,然后抛下安全索,孟石却没有系。
“兄弟,你的腿。”
“没关系。”
上升时他主要靠左腿和双手发力,向上攀登,右腿只需跟上,保持平衡,这样他的速度要慢一半。一个十米的坡,他爬了快半个小时。因为用力和紧张,身上被汗湿透,虽然穿的是速干衣,也感觉有些潮乎乎的。紧接着是没到大腿根的积雪缓坡,为了抢回时间和防止冻伤,他们加快了速度。又过了一个小时,来到了第二个冰雪峭壁,孟石还是如法炮制,不过这次遇到了冰裂,他一度滑落,身体被吊在上升器上,悬空。他狠狠地用左脚的冰铲再次扎进身侧冰壁,右手拿出备用的冰铲,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攀登上刚刚滑落的位置。不过也耗去了更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