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出走(1 / 2)
周氏怔怔地看着大女儿,陌生又疏离的女儿早不似记忆中的印象,她动了动酸麻的手掌,堪堪扶着椅子坐下,眼泪似断了弦的珠子往下落,这个巴掌耗尽了她浑身的力气。
她几乎是瘫坐在椅子里,厉喝声变得虚弱,却难掩痛心失望:“你太自私了,你可曾为你妹妹考虑过?可曾替我们这个家考虑过?嫁给林家有什么不好?林少爷娶妻娶妾有何妨?你难道指望他这辈子唯你一人吗?”
江茉强忍着却未能忍住最后一声抽泣,猩红的双眼盯着周氏,一字一顿道:“您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何必藏着掖着让我猜不透,你若是早些向我坦白,我必定会满足您的,就算是死,我也会死在与林致丞成亲那日,保证你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阿姐,阿姐......”小江岚搂着她的胳膊,楚楚可怜的唤她。
江茉如何忍心,于她而言周氏母女是身份上的母亲妹妹罢了,她度过多少个辗转反侧的日夜说服自己要尽为人子女的孝道,要尽为人长姐的责任。
日日夜夜,朝夕相处,血浓于水,即便抗拒,那也是深入骨髓中血缘,她颤巍巍地抚摸妹妹的脸颊,用拇指抹去滚落的泪珠,几欲开口说些什么,最终硬下心肠未吐出半个字。
“岚儿过来。”周氏抓着帕子坐起身,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江茉,语气冰凉道:“从今往后,你再没这个长姐,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阿娘,不要赶阿姐走,我要阿姐。”
江茉只觉脚下生寒,冷得她心里打颤,良久,她合上眼,转身回到屋里收拾了两件衣裳,在江岚的哭喊中,毅然决然的踏出大门。
谁都别想左右她的一生,她不是任何人的铺垫!
耳边是江岚的哭喊声,背对着江家的破落小院,背对着周氏与小妹,她捶着隐隐作痛的心口,眼泪似决堤的洪水一顷而下,即便泣不成声,脚下的路仍未停住,负着一口气走上前往送仙城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脸上的泪水风干了,紧巴巴的皮肤像搓揉成一团的纸,她抬手揉了揉脸颊,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倚着一棵粗壮的老树歇脚。
此时的江茉有些麻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空洞的目光遥望远方,脑海里空白一片,激烈起伏过的情绪似一根突然被绷紧的弦,弹不起半分涟漪。
回江家是不可能的,她要趁着天黑之前进城,想办法找个落脚的地方,等明日去了衙门就好办了,毕竟要等到天黑开工,白日里随意找个亭子睡一觉就好。
或许是想证明自己对她们仁至义尽,先前蒋琮琤给的十几文钱,她收拾包裹时都放在院里的石桌上,起码在她挣到银子前足够度日了。
岚儿年纪小,正是身子发育的年岁,可不能让她瘦巴巴的面黄肌瘦,一定要圆润又招人稀罕才成,想到这儿,江茉的双眼又热又湿润,忍不住啜泣了两声,蓦地仰起头把眼泪逼回去,在她向周氏证明自己不靠林家仍能活得有滋有味之前,多愁善感,悲春伤秋的情绪决不能泄露半点。
夜幕尚浅,送仙城的影子就在不远处,她忙从包裹里掏出一块破布,把女子的发髻拆了,胡乱用布裹住,似讨生活的伙计一般,再用包裹挡在胸前,夜色里谁也瞧不出她是个姑娘。
身无半文钱,在城中偏僻的地方找了一圈,竟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江茉肚子饿,但眼下住的地方更迫切,她绕了一圈又一圈,猛然间想起一个地方,或许有些不吉利,但总比露宿街头要好。
顺着记忆里的巷子钻进去,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就是这个地方,沿着狭窄逼仄的路走到尽头,比夜色更深的影子出现在面前,拴在附近的几条大狗已不见踪迹,里面黑压压的散发着惊悚的气息。
江茉搂紧包裹走向门口,略有些慌张的眸子四下乱瞟,夜未深,一团一团似雾气的东西并未钻出来,但她有强烈的预感,这个地方定有冤魂。
她放缓动作,小心翼翼地踏进破屋,从房梁上落下一丛灰尘,正巧砸在她额前的碎发上,忙退出门拂了拂头上的灰,抚头发的手倏然间顿住,神经瞬间绷紧。
有异响,就在身后,既然能发出声音来,必定不会鬼魂,想来那群歹人也不会去而复返......但,江茉脑海中冒出一个令她恐慌的想法,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难道不法之徒因此去而复返了?
她今日穿着麻布长裙,打眼瞧似男子的长袍,而且长发裹住,定不会有人发现自己是女子,如此想着,她紧绷到泛酸的身子稍稍放松了些。
周遭安静的只有清风掠过的细微声响,她犹如入定般一动不动,静下心来细听周围的动静,但直到她腿麻都未捕获一声异响,她甚至怀疑方才是幻听作祟。
等江茉迈出一条腿要进门,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尚未反应,几乎是刚冒出逃跑的念头时,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揪着她的衣领子,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拽她的人究竟是何模样,怒喝声究竟说了什么,窒息到头脑犯晕的江茉已无力分辨,只隐约见到五大三粗的男人影子,身形足有两个普通人叠加那么粗壮,她一个饥肠辘辘的姑娘,就算有满身的本领也使不出来。
直到她被推入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两扇朱门重重合上,又落了锁。
江茉跌坐在地,扯了扯勒住脖子的衣领,又环顾了一圈屋内的情形,古时典型的会客厅,正前方中央是主人家的位置,左右各六张椅子并着小几,是招待客人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