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怖(1 / 2)
盛夏的阵雨跟八路军打游击战似的,毫无预兆说来就来,风风火火说走就走。
雷雨没有持续太久,不到下午一点钟,雨过天晴,林中百鸟争鸣,热闹非凡。
只是始终不见韩境佳一行人回来。
杨照予不安地想:除非韩境佳那王八蛋就顾着赌气,丝毫不顾别人的性命安危,不然就是那群路痴在深山老林里走丢了!
周道盘腿坐在杨照予的帐篷里研究地图,后者躺在竹席上,双腿僵硬地平放着。
逼仄的空间里充斥了恐怖和担忧,没人说话,不一会儿,杨照予便昏昏欲睡。
杨照予捏了捏睛明穴,打起精神问:“有办法吗?”
“从南面走,最短路程下山,但是地图上没有标注路线。南边可能是荒林,没人去过,行不通。”
“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只能走原路?”
周道轻轻点头,“嗯。”
“天已经黑了,不知道韩境佳他们现在怎么样……万一遇到什么毒蛇猛兽……”
“别说了!”周道打断他,“明天一早我就去滑坡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能绕过去。只要我们能出去,马上就可以找人来救援——一天而已,他们有四个人,不会出事的,知道吗?”
杨照予面如死灰地听着,完全听不进去,见周道的嘴唇不动了,便说:“周道,我错了。”
周道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轻轻笑了一声,说:“大家都有错。”
“不止是今天的事……我想起了好多过去的事情。其实我挺喜欢她的,她长得漂亮,我愿意为漂亮的女孩子花钱,和她们睡觉,反正是你情我愿的。变脸那么快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跟我翻脸……不过我现在隐约想到了一些东西。我还想起了我小时候的一个朋友,女的,我以前特别喜欢她。嗯,没跟你们说过,她是我初中时候的学姐,人好看,话很少,她爸爸每天都亲自接送她上下学,每次我想跟她说话,都说不成。然后一不小心,就毕业了。我前些日子看见她了,她和朋友来我家餐厅吃饭,她很有礼貌……”
说到后面,杨照予再没力气了,说不下去了。
周道低头一看,见这厮闭眼睡着了,黑鸦羽似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他的五官本就精致明朗,在昏黄的光线里,更平添了几分软玉似的柔和感。周道忍不住腹诽,难怪姓杨的渣成这个鬼样子,还是一年四季桃花泛滥。
周道调暗枕头边的夜灯,也躺下来,扭头看到杨照予双手交握放在小腹上,睡姿颇为规矩,于是伸直双腿,学着杨照予的姿势睡了。
两个人的手臂挨在一起,体温的差异被无限放大,周道好奇地蹭了蹭,发觉不对劲,于是抬手探了探杨照予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像个火炉!
“杨照予?”周道拍拍他的手臂,拨高声音唤醒他。
“你发烧了。怎么不说啊?”周道翻出一张薄被给他盖上,“盖厚点,把汗捂出来就会好了。”
杨照予一动不动躺着,眼里全是操心忙碌的身边人,他不禁想,多好的朋友啊!他要是死了,就再也不能和这群人虚度年华了。
杨照予自嘲一笑,“没用的。”
“你说什么?”周道不解。
“我说出汗没用,就是把全身的水流光也没用!我骗了你,我是摔了一跤,但是我没告诉你,我摔了一跤,然后滚到了坡底……我以为只是滚一圈嘛,摔不死。我想爬起来的,谁知道那儿有兽夹,一脚就蹬进去了——我觉得脑袋都快烧成浆糊了,肯定是伤口感染了……真是流年不利……”
杨照予笑吟吟地看着脸色越发难看的周道,不管不顾地说:“我还以为至少能熬到明天早上的,没想到这么快……我感觉这条腿十有八九要截肢……哎不对,当残废还不如趁早杀了我!”
“闭嘴吧你!”周道突然心乱如麻,他恶狠狠地踹了杨照予一脚,骂道,“该说的时候你他妈憋着,不该说的时候你他妈就知道瞎bb!”
“别发火啊你——”杨照予斜着眼睛瞅他一眼,然后低低地调笑道,“你脾气要好一点,清许才会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她喜欢脾气好的。还有你放心,我只把她当妹妹一样喜欢,不会染指的。”
周道:“我说,你脑子烧坏了?!”
杨照予:“……”
周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她有意思了?”
杨照予:“……直觉。”
“恭喜傻逼,你的第六感跟女人比起来差太远啦。”周道呵呵冷笑两声,然后正色说,“我把她当亲人。”
周道家中,祖祖辈辈都是混军队的,他小时候和爷爷一起住在大院里,隔壁就是陈老爷子家,两家人感情好,且周家仅一个男孩,陈家仅一个女孩,以至于两孩子从小就拥有双份的宠爱。
尽管没几年,陈清许父亲退役经商,陈家也因此搬出了大院,两家的联系也不曾断过。逢年过节,年轻一辈回去看望老人,还照旧吃一桌饭。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近水楼台?
不存在的。
周道长到这么大,喜欢亲人、朋友、游戏、篮球以及吃喝玩乐,就是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感情史那叫“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杨照予听完,了然地点了一下头,不再说话了。
沉默半晌,周道突然出声:“说实话,我知道你们俩属于那种——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种情况。这是你们俩之间的事,要是装疯卖傻往别人身上推,未免太上不了台面。不管怎么样,我不希望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知道吗?”
“我哪敢啊!”杨照予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