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1 / 2)
韩境佳极少做梦,即使遇见日思夜想的事,也不能令他往梦中一带。
韩境佳的淡然潇洒,实乃世间少有。
尽管他这一生,从穷困潦倒、餐风露宿的苦难到衣食无忧的优渥富足,无不刻骨铭心。韩境佳常常坐在卧室落地窗前的太师椅上看夕阳,他家坐落在市区外围的别墅区,依山傍水,视野开阔,风景怡人。但这些美景并不能入他的眼,因为他自认为见过更美的风光。
韩境佳反锁了门,盯着火红的夕阳如同车轮一样一刻不停地滚进西山,做功课似的将那些遥远而模糊的往事狠狠复习一遍,以保证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不会忘却。
告别了引人生愁的夕阳,他打开房门,走到人群里,做一段时间正常人。
韩境佳偶尔在梦里看到自己的母亲,她坐在窗边,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台上几盆风信子,一坐就是一上午。除此之外,他所经历的许许多多刻骨铭心的画面,皆不能入梦,甚至在最能胡思乱想的青春期,他都没脏过床单。
所以当这一阶段姗姗而来的时候,韩境佳竟有些恼羞成怒。
前些日子,韩境佳特地上知乎找网友经验,结果不了了之。现在好了,一切摆在眼前,无需多言了。
韩境佳虚岁二十,九月份一开学就读大二了,可在基友们看来,他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处于视频理论学习阶段。
只不过很明显,在大家疏忽的一瞬间,韩境佳突然进阶了。
朋友们并没有十分重视韩境佳突然蹦出来的一句自白。约莫是在四月上旬,阴天,韩境佳和三个朋友缓步走在校园里一处林荫道上,正闲聊,迎面走来一个身材纤细、温柔恬静的女人,韩境佳指了指那人,说:“我喜欢她。”
三位好友认真地看了那人一眼,高致远问:“你们院的?”
杨照予与韩境佳同在经管院,他认真地思索片刻,然后摇头说:“不是吧,我没见过。”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以为她是学生。”韩境佳说,“不过她是我语文选修课的老师。她叫云婷,白云的云,娉婷的婷。”
周道惊讶道:“有这么年轻的大学老师吗?”
韩境佳说:“她是这毕业的,后来出了书,就留校任教了,算是特例吧。”
出书这个技能并没有给三个人带来任何心理的触动,随口夸了句“还行”,又接着讨论周末去哪浪,没人记住这个小插曲。
有一段时间,韩境佳曾认真严肃地追女朋友,他和杨照予同院同班,可这位花花公子忙着流连百花丛,没时间搭理他,所以他一般是独自行动。韩境佳心大,前一秒吃瘪后一秒转身就能忘,做事也低调,因此大家也没发现这个人有何异常。
直到学期末的一天,恰逢韩境佳考试,几人约在图书馆门口碰面,然而三人等到太阳落山也没见着韩境佳,电话更是没人接。几人最后在绿茵场上找到了他——拿书包当枕头睡得像头死猪。
杨照予将他踹醒,笑问:“考的哪门课,还考累了?”
韩境佳睁开眼,坐起来,他脸色不太好,因此始终低着头,“语文。”
高致远问:“没考好?”
韩境佳摇摇头,手掌撑地爬了起来,背上书包。他看了眼手机时钟,惊讶道:“我去,快七点了!回家吧。”
高致远和周道上前去,一左一右勾住他的脖子,周道假装凶巴巴地问:“出什么事了?快说!”
他沉默了好一会,在他们都以为这事该翻篇的时候,韩境佳死气沉沉的问道:“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呢?我觉得这真地很幸苦。”
三个人当即发扬严谨治学的传统美德,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刨了个清清楚楚,最后总结并安慰——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韩境佳:你们懂个屁!
几人嘻嘻哈哈调侃完,杨照予问:“那林知安怎么办?”
提起这个女性朋友,韩境佳有些无奈,他皱眉道:“我对她没有别的想法。你问我她怎么办,那陈清许怎么办?”
杨照予道:“我对她也没想法啊。”
然后漫长而又炎热的暑假到了。
韩境佳闲来无事,便每天带着读高一妹妹韩轻云泡咖啡店,辅导她的课业,消磨时间。吃了半个月的甜品糕点,韩轻云一点没胖,韩境佳却养出了十斤膘。
韩境佳义愤填膺,二话不说抛弃了亲妹妹跑去办健身卡,从此健身房是他家。
日子过得确实琐碎枯燥,虽然偶尔想起那个人,偶尔与她联系,但也算是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困扰。他也不做梦了,常常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如今这个带颜色的梦境,却一反常态,惊奇得很——
韩境佳和他的心上人躺在陌生的房间里,借着电视液晶屏发出的幽幽蓝光,韩境佳还是认得出这个地方,周府路上的一家星级酒店。就在不久前,杨照予在这家酒店“不小心”睡了一个刚勾搭上的女同学,一睡醒,这位女同学就意识到被杨照予那张看似人畜无害实则色胆包天的脸诓了,欲轻生,还是韩境佳马不停蹄赶过来开导人。好在有惊无险,这俩人不过是从刚刚牵上小手的情侣变成了暗流汹涌的仇人。
之后,痛失美人的杨大爷迷上了野营,意图寄情山水。杨大爷乌七八糟乱捯饬一番,就把一群小伙伴骗到深山野林里来了。
中午搭帐篷的事难倒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韩境佳,再加上山里环境恶劣,韩境佳有较严重的过敏现象,故有些窝火,然后他一语不发地在闷热的小帐篷里关了半天,任谁也喊不应。
紧接着就闹了晚上这一出——春梦。
这可是春梦啊,长这么大头一回呢,韩境佳甚至无法注意到这顿首尾颠倒混沌不清的荤菜是何味道……就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