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同（1）（2 / 2）

而他好像预知到了我的动作，只用了左手就制住所有的反抗。

在我想要继续挣扎的时候，埃里佩奇先停下了。

他稍稍后撤一些，放我呼吸。但左手还是牢牢制住我的手腕，右手掌住我的脸。他的脸近在咫尺，我甚至能在他的眼瞳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呼吸交缠。这样奇异的亲密，让我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太超过了，超过所有一切预设的界限。

“你看，我不是只会服从。”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喘息，嗓音压得很低，像是刻意又像是克制。眼睛里出现了我从未见过的神采，带着些微的挑衅，还有无法忽视的兴奋。

埃里佩奇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松开了双手，后退了一步：“下线吧。”

短暂的眩晕过后，再回过神来时，我已经离开了全息社区。

家居系统已经贴心地拉开了窗帘，打开窗户。智脑终端的交互面板安静地悬浮在面前，埃里佩奇坐在床头的椅子上。

天光大亮，轻柔的风吹进来，拂动垂落的碎发。这样真实的感官体验，反而叫我有一些恍惚：究竟刚刚是梦一场，还是此刻是梦一场？

“已经是中午了，你想吃点东西吗？”埃里佩奇的声音传来。

我回过神来，看看终端显示的时间，才发现已经过了将近四个小时。也就是说，按照全息现实的时间流速比，我在虚拟社区了呆了将近八个小时。

真是，恍然如梦。

牵在一起的手，画皮鬼处买画皮换装，饭桌上的一场谈笑……尤其是结尾，简直让人恍惚怀疑。

埃里佩奇没有等我的回答，径直站起身来，招来了机器人将饭菜摆在不远处的桌上，最后重新转过身来看向我：“起来吃点东西吧，虚拟世界的食物没有饱腹的功能。”

我抬头去看他。

他的表情很平静，和从前一模一样，无波无澜。要不是他亲口提到了虚拟世界，我简直要怀疑那只是我一个人做的一场荒诞的梦。

埃里佩奇又重申了一遍：“先吃饭吧。”

我只能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坐到饭桌边，开始吃饭。

很简单的菜色，没有一样是我认识的，味道都很一般，比起全息世界里的佳肴，吃起来简直味同嚼蜡。而我也没有心情仔细品尝，吃着吃着，心思总是忍不住飘远。

那样的一种眼神，桀骜的、富有生命力的，简直是一种宣告。

我的确没有办法完美地控制他了，我永远没有办法预料到他会应用什么逻辑绕过我所设置的限制，来达成他的目的，也就没有办法事先阻止。

这次他可以在这样的私人关系上逾越了界限，那下一次呢？他掌握着整个帝国最高的权力，连我的生死都能完美地隐瞒下来，谁能猜到以后呢？

到那个时候……

“你不用考虑这么多。”埃里佩奇出声打断我。

我诧异地看向他。

他冷着脸，眉头微微蹙着，说话的语调很生硬：“我不会滥用任何公权，不会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任何损失，不仅不会做，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生气了，大概是为我这样的怀疑感到不高兴。

没有依据，但我能感觉到。

心里的想法还模模糊糊着，正看着我的埃里佩奇就好像已经察觉到了，脸色好看了一些，声音也不那么紧绷了：“我之所以推翻联邦建立帝国，让所有人都活的平等有尊严，只是因为我认同你的想法，仅此而已。”

认同……我的想法。

活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认同我的想法。

在F04星听到的断断续续的疯言，哪一句都不能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在联邦的时候，哪怕身在实验室里，也少不了同事、上级，不要说求得认同，连政治倾向都不敢流露分毫。稍有不小心，动辄流放，严重的就成了活体实验素材。

我没有地方说，既不善言辞讲不清楚，也更不敢说。

而越是无法说出口，那些念头就越是无法排遣，它们在我头脑里萦绕不去，童年时眼见的民众惨状与眼前联邦上层所作所为的对比，更是犹如烈火，时时刻刻炙烤我的良心，叫我日夜难寐。正是这样一把烧了十数年的无名火，才让我生出了创造埃里佩奇的念头。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人人生而平等。”

埃里佩奇的声音平静而有力：“这样的政治理想，联邦时代已经无人知晓，却成了起义军的信念，而现在已经被编入课本，写进公职人员的誓词，成了所有人追寻的方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