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2 / 2）

他声音很轻，好像有点心虚：“百分之九点二，其中的百分之九，是因为莱恩是个蠢货。”

我有一点想检查他的程序，百分之九点二，小吗？

悬浮车的速度很快，转眼就到达了晚宴的现场。

莱恩阻止了我立刻下车，而是非常做作地先下车，绕到另一边，替我拉开车门，然后笑着说“请”。

零三七轻声说：“这款悬浮车主控系统是可以在到达目的地时自动开门的。”

下车的时候，我侧过头看了看莱恩，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

他笑的更得意。

“因为他现在在求偶。”我在下了断语，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百分之九点二，我觉得或许可以试试看。”

他沉默了片刻，最后说：“好的。”

再然后的一切都很顺利。或者说无趣也可以。

莱恩和他的父亲紧紧盯着期待的利益，我只需要配合着给一些反应，有时候是笑一笑，有时候是多说几句话，或者干脆是装作害羞低下头，这对于天生擅长做戏的我来讲，毫不费力。

然而他们却为这些感到惊喜，以为取得了什么了不起的进展。

我们彼此做戏，带着虚伪的面具，演绎人生。

接受了求婚的那天，我终于借助莱恩的家族，获得了最后两样材料，完成了躯体的制作。

设定完最后的参数，我告诉开始做数据清理的零三七：“其实他们未必相信我是真心的，但是真情还是假意又有什么关系呢？对结果并不影响，谁都不会在乎。你看，这两样材料，没有他们，我根本申请不到。”

他沉默着处理大段大段的数据，一直到清理完成，准备开始转移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对他这段时间的异常沉默感到疑惑，问他：“不说点什么吗？”

过了好几秒，零三七从智脑中投影出来，模糊的数据人影站在我面前，注视着我。

“你想说什么？”这样的仪式感让我觉得新鲜。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数据组成的虚幻的双臂，把我环抱住。

我站在原地，被一团没有实体的东西圈住，感觉很微妙。

我看到了他的数据在剧烈的变化着，复杂的计算一行一行迅速迭代，闪动的光芒看得人眼花缭乱，让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你在判断什么？”

“我在想，我是谁？”

零三七收回双手，重新站定在我面前：“我应该是客观的，但是我的程序本身就不是客观的。我应该是工具，可是你赋予我独立思考的权限与能力。我的程序告诉我，要学会爱，爱有恩于我的人，爱这个世界，爱世界上所有善良的人，必要时甚至可以用暴力的手段维护他们。可是你不爱自己，也不准我爱你。”

进入准备好的躯体之前，他最后轻轻地问：“我是信赖我，还是信赖创造者呢？”

在送取名为埃里佩奇的零三七离开实验室的第三天，莱恩的家族被集体逮捕。

他们智脑终端的数据被天网系统监测警报，莱恩父子最终以私自偷盗军事资源、蓄意接近研究员窃取试验成果的罪名，被送上了军事法庭。

我被带去协助调查的时候见到那份天网系统给出的证据。

偷窃的军事资源的清单，一眼扫过去，制作埃里佩奇使用的几样珍贵材料混在了其中；作为窃取试验参数证据的录音记录显示，他们接近的研究员多达十六位，情节最恶劣的那位正是我的顶头上司，他泄露了保密级别为最高的空间二次迁跃技术。

而我被摘得干干净净。

因为我既没有参与内外勾结窃取材料，也没有向亲近如未婚夫泄露一丝一毫实验机密，反而在被问及时一再强调实验室的纪律。

——俨然一位清正廉洁，严守职业操守的联邦高级人才。

在这桩大案里，我是最清白的人物，连联邦主席都特意来嘉奖慰问我，询问流程堪称和蔼可亲。

调查结束后，我取代了我的上司，成为了科研院的最高负责人。

这些自然都是假的。

清单是假的，录音也是伪造的，说不定连天网系统都是假的。

被处决的所有人，到最后一刻都在矢口否认。可惜，除了我，没有人会相信他们。

在我心里，他们罪有应得，虽然罪名不一样，但下场叫我痛快。

观看完行刑全过程，流下两滴虚假的眼泪，我假做虚弱，回到了实验室。

这个时候我的智脑收到了消息：我信赖我自己。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