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2 / 2）

他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眼睛微红，脸上的神情既悲哀又执拗。

这样的神情叫我心虚，但我随即又想起他只是一个高级一些的AI 而已，便又重新端起了质问的架势来：“回答我，我要听最真实的原因。”

埃里佩奇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唇也不断地颤抖，他用尽全身力气抗拒规则，像在进行一场与自己的战争。

他的眼睛红了，神情悲哀。

但也只是过了两秒钟而已，他便用与外在表现完全不符合的机械式声音回答道：“我爱你。”

放弃了仿真的声线，他使用了最原始的电子音。

我看着他，突然感觉到无与伦比的荒谬，跌坐在座椅上。

多少年前，在那场盛大的仪式上，埃里佩奇单膝跪地，神情虔诚又温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抬头望着我，声音里浸润着情感：“我爱你。”

我一度以为是程序的判断。

埃里佩奇需要一个伴侣来掩饰AI的身份，而帝国需要一个可靠的领导者，这个领导者必须形象完美，它要有完美的爱情和婚姻，他坚定而可靠，能够给民众最大的安全感。

我是程序判断下最好的人选。

所以他表演得如此完美。

至少，很长一段时间，我对此坚信不疑。

在我靠在座椅上懊恼的时候，很轻很轻的，我听到了埃里佩奇的啜泣声。像是实验室里最常见的小兽那样，从喉咙里传来的，拼命压抑着的喘息，既微弱又可怜。

我一下子感到烦躁，心里像是被不规则的齿叶搔过，语言像是不需要通过大脑一样就自动吐了出来：“你在做什么！”

刚刚说完，我就意识到，这样的语气似乎过于强硬了一些，像是一条命令。

埃里佩奇无法抗拒，只能把他的脸完全暴露在我面前。

通红的眼睛蓄着水光，脸上两道泪痕蜿蜒而下，鼻翼翕动，嘴唇颤抖，平日里完美如天神杰作的脸孔此刻看起来既狼狈又可怜。

我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面对我这样的命令口吻，埃里佩奇只能无条件遵从。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居然对他生出了一点同情与可怜来——这或许是因为，在我活着的时候，埃里佩奇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这样脆弱的模样。

今天突然见到了。

我竟然开始有一丝怀疑：像他这样同样能够把情绪完美展现出来的AI，究竟和真正的人类有多少分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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