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宴(1 / 2)
是日,沈韫晖着一身时新胡服,戴浑脱毡帽,腰间佩葡萄纹金花鸟香囊,手里执一马鞭,便出门去了。至大慈安寺烧了香,殿内供奉着天后亲自提书开经偈的《华严经》。又按惯例提名雁塔,若他日荣封宰相,还可将名字用朱砂填充,好不风光。
沈韫晖出来半晌已是口渴难耐,见旁边几个僧人正在煎茶便去讨了杯茶吃。迎面走来几个身穿圆领缺袴袍,头顶黑纱幞头的男子,领头的那位生的仪范伟丽、俊俏无比,到雁塔边题了字,便知他们也是今科进士郎。
沈韫晖主动上前施了一礼:“诸兄安好,杏林一行可否结伴同往?”
为首的那个少年郎轻笑道:“自然是好,敢问尊驾大名?”
“在下名崔昭,字仲晖,博陵安平人氏。”
少年郎眼神一亮,又凝眉道:“鸿胪拔萃科时,我与崔兄同屋,隐约记得身形比今日大些,怎么几日不见崔兄清减了些许?”
“尊兄想必专注文章看差了,还未问阁下姓名?”
少年郎“哦”了一声,不再追问,答道:“在下巴陵王黎范,看面相应该虚长你几岁,若不嫌,我们便以兄弟相称!”
“看来也是个凑热闹的主儿。”沈韫晖心想,有自己一个还不够,巴陵王竟同自己凑了个双儿,不禁感叹天后真是个好脾气。
早闻巴陵王待人,不分士庶,皆以礼相待。雅好文章,善于饮啖。往前一直被天后拘在宫里,直至今年初才出阁立府,今日得见,当真有幸,便忙谦了谦应了。
约近戌时,夜空万里无云,明月皎然高挂。曲江往西,便是杏林了,与大慈恩寺相隔不远,新科进士被内供奉们引着步行便到了。此处茂林修竹、繁花蔓草自不必说,连两侧的角楼都修建的别出心裁,仆婢们皆是环肥燕瘦,着锦绣罗衫侍立一旁。
待众人依序齿坐定,登时一群粟特相貌的胡姬奏起了《惜惜盐》,随着琵琶錚琮声起,两列举着烛台的舞娘立于壁画两侧的云梯之上,照亮了身后的飞天壁画,随而一个穿紫纱长裙,脚踩朱色镶金小靴,身披七彩纱巾,珰珥锦带都是西域时新图样的女子,从壁画上端扯着长缎缓缓降落,着地时急旋若风,双足却能不越出一块小小的方砖。舞毕,近前行了大礼道了声万福,自报家世姓名后就坐了律录事之席。
这位汉名叫常歆的律录事怕就是那位百丽之人了,沈韫晖料想。这位虽生的高鼻碧眼,但端的还是一副汉人面孔。沈韫晖上前敬酒道:“小娘子远来中土,起居交游都可还习惯?身在异国,可否想家?”
常歆笑道:“郎君此话差矣,百丽臣服□□日久,你我本为一家,又何谈异国呢?长安乃天子脚下,富丽庄严,今生有幸一见心中欢喜,倒也不甚想家。”
“听闻姑娘来京不久,口音却是正宗的关中秦音,是何缘故?”
“妾家母系汉人女子,家父仰慕中原文化,妾幼秉庭训,习汉家礼法,着汉家衣裳,故而容止与汉女无二。”
“原来如此。在下听闻百丽女子若非生在王室贵胄之家,不得穿紫带红。姑娘肯为我等破例,盛装出席,不胜荣幸!”沈韫晖见她举止不凡,不似寻常人家女子,在国子监时与百丽留学生交谈倒是有人提及到百丽义成公主颇好汉学,曾扬言要率百丽铁骑踏平中原,恰巧朝廷在百丽的密探已多日不见义成公主踪迹,于是试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