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1 / 1）

浓重压抑的墨色层层包裹着倾岚，四周没有一丝光亮，耳边传来熟悉的窸窣声响，他大概知道，又要开始了。

蓦地，黑暗中出现了一抹光影，厚重的墨色仿佛被撕了一道口子，光亮播撒进来让倾岚强忍着眼睛的不适也想去触及。

那道光影一身白衣，背对着倾岚出现，未曾转头，只微微侧了一下，恍惚间似是看得到那微微上扬的嘴角。

倾岚伸手，贪婪的想要去触碰，一道道锁链却攀上了他的身体，越是挣扎，那带着尖刺的锁链便缚得越紧，直到血迹斑驳了一身蓝衣，他也未能向前移动分毫，眼见着那道光影离他愈来愈远，直至消失不见。

倾岚从梦中醒来，旁边的幻灯渐渐暗去，他抬手覆在眼上，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低笑出声：“师尊啊师尊，让我见你一面就这么难吗。”语气间，满是嘲讽。

院中寂静，除了风声缓缓，无人应答，他口中的师尊早死透了，坟头草大概八尺高了吧。

同样的梦他每晚都会去经历一遍，即便每次都痛不欲生，他也甘之如饴。

远处的城池传来炮响，划破了山中的寂静，一朵朵灿烂的烟花绽放在漆黑的天幕而后又很快散去，令人来不及唏嘘便有新的璀璨前仆后继的顶上。

都说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他在这离山一呆便是百年，差点都忘了，他是妖孽。

还是人跟妖杂交出来的最低贱的品种。

还记得幼时第一次造下杀孽的时候，师尊踏着月色而来，一袭白衣，眼下无尘，面带慈悲，静静地看着杀红了双眼的他，徐徐开口。

本以为会是悲天悯人让他一心向善的劝诫之语，没曾想一字一顿吐出来的话连成句居然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大概意思就是“杀得好”。

听的他瞠目结舌，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又开口问道：“你可愿跟着我修习道法？”眉目含笑，温柔的一塌糊涂，伸出去的手仿佛笃定他会搭上去。

事实上，他也确实搭上去了，手里传来温温热热的触感，好似无边黑暗中的一盏明灯，是他此生的唯一的救赎。

很久很久之后方才明白，终是庄周梦了蝶，他是恩赐亦是劫。

师尊，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讨人喜欢，百看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