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周岳顿时浑身一震，脱口道：“绝尘！”
那白衣身影从幽暗的林中走来，步入风灯昏黄的火光下负手而立，肩上赫然趴着那只朱红到泛着乌光的丹蝎。
场中登时产生了些难以控制的骚乱，但很快便被冰冷威仪的目光镇压，迫不得已按捺下畏惧、憎恶甚至义愤的躁动。
莫如悔的视线越过他瞥向众人，他本就高挑，稍稍一抬下巴便有种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
“出来。”他懒散地开口，“本座今天心情好，兴许留你一命。”
当下一片哗然，脑子灵活的顿时反应过来这是己方混着什么人，三五成群簇拥在一起的人群顿时散开了不少，却无人应声。
“刚才还敢召唤丹蝎，现在不言语了？”
莫如悔冷笑一声手臂微抬，丹蝎堪称乖巧地爬到他掌心，节肢铠甲缝隙处冒出凛冽寒气，却一动不敢或动！眨眼间赤红乌亮的甲壳漫上一层白霜。
“师伯且慢！”人群中终于传来一个脆亮的声音，一个约莫十五六的少年走上前来。
这少年郎沉默时尚且不起眼，一开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容貌生的极好，尚不硬朗的面部轮廓带着些柔美，笑起来眸若晨星，身着一袭雅致的云锦长衫，一眼看去像个世家公子，浑身却迸发出如利剑般毕露的锋芒。
莫如悔随意乜了一眼他，却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
咔嚓！
只见他漫不经心的垂下手，丹蝎当即摔落在地，竟如一尊易碎的冰雕，摔得支离破碎。
少年面色骤变，转瞬却又挂上了微笑，衬得一张脸霞明玉映。
离他最近的人惶然退了开来，周岳也难免后退了半步，这才倏然想起刚刚商议是否紧跟其后一探究竟的时候，这个少年开口不多，却不知不觉间从旁鼓动了众人前来此处。
周岳愕然道：“你、你是断尘宗的人……你怂恿大家来此到底意欲何为？”
“在下断尘宗首席弟子穆怜，”少年近乎傲慢的横扫了他们一眼，微笑着反问：“你们不是要找本门之人寻解药吗？难道地上那人不是？”说着很随意的指了指那具尸体，面上一丝悲伤都没有，甚至十分不屑。
不再看周岳等人极其难看的脸色，他转向莫如悔，笑容满面道：“师伯认不出我了？当年拜师您也在的，还送了我一把罗刹花种。”
莫如悔挑起眉峰，脸上的神情有些奇异，仿佛多年前的旧事一朝拨开尘埃，蓦然历历在目。
但他神色中的意外瞬间就被更为平静的情绪所取代，饶有兴味地问：“唤我师伯，不问问你师父还认不认我这个师兄？”
“那自然是认的，师尊一直很想您，时常跟我们提起您。”
“想我？”莫如悔似笑非笑地一哼，“是想我死才对。”
气氛越发凝重，整个局面几乎沦为三方的对峙，似乎只要有一方率先出手，就会引发一场乱战。
穆怜面上的笑意愈发绚烂，微微一仰首，一只连瞳孔都是银色的雪白蟾蜍从他衣下爬出来，攀上了肩头，随着呼吸起伏，嘴缝里不断冒出一丝丝白气。
“师伯说笑了，师尊也不知您在这里，不然定不会如此冒犯。”
莫如悔失笑出声，似乎对这种说法感到由衷的讽刺，他随手点了点白玉蟾：“三圣都来了，金蛇在哪里？都出来让本座见见。”
穆怜漂亮的瞳孔微微一缩，面上的笑容犹如三月枝头娇俏的桃花，眼底却泛出些难以遏制的敌意，还隐着一丝复杂的不甘。
“没有金蛇。”他迎着莫如悔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师尊说金蛇乃五蛊神之首，世上除了尊主无人堪配。”
莫如悔毫不客气摇头一哂：“这么些年了，他还是毫无长进，看来金蛇是他留着自己养了。”
被一语道破的情形让穆怜紧紧攥起垂握的手，骨节因为过于用力而狰狞出一片青白。
莫如悔不疾不徐地踱了几步，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片刻后他抱臂站在了火光中心，径直看向穆怜，道：“留下白玉蟾，你可以走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登时一停，霍然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愤慨。
有年轻弟子再也按捺不住，刀剑铿锵出鞘，怒声道：“不可！我师兄弟重伤濒死，那劳什子的怪毒还没解，岂能如此放他离去！”
“对，他走了死伤的人找谁讨说法！断尘宗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欺人太甚，先交出解药来再说！”
顿时七嘴八舌的帮腔此起彼伏。
莫如悔对众人群情激愤的讨伐视若无物，只道：“静养六个时辰就能自解的毒，非要寻解药？”
他微微侧目瞥向少年，吩咐道：“那就把解药留下再走。”
周岳忍得眉心紧皱，一直握着剑柄的手汗得发湿：“都说贵派与断尘宗同气连枝，如今看来果不其然。断尘宗弟子下毒害人，谷主还要袒护……”
“要不他走，”莫如悔平淡地打断他。
“要不你们都留下。”
他的声音相当平静，听不出任何藐视之意，正因为没有一丝刻意的逞强，也就越发突显出一种理所当然、格外刺痛人心的威势。
轻声入耳几乎听不出是威胁，却偏偏让人从心底升起一阵寒意。
霎时四野静寂，人人变了脸色。
只听一个有些肆意的轻狂笑声响起，仿佛目前的境遇可笑至极。穆怜勾起的唇角艳如桃李，眼底却再没有一丝笑意。
“……若非你横插一手，他们都是人牲罢了，何须你现在惺惺作态。”他眼中闪出一种近乎屈辱的光彩，稍显瘦削的肩膀微颤：“师尊重振蛊神荣光为了谁，你难道不明白？”
他一抿红唇话头骤然止住，紧接着话锋一转，饱含着一些倔强而刻意的挑衅：“师伯一直后继无人，是怕收个徒弟会步上您的后尘么？”
莫如悔难得很明显的一怔，眼睛刹那危险地眯了起来，忽起的阵风拂得灯笼摇曳，火光闪耀间，映得长睫下的眼神晦暗不明。
“央生收的好徒弟，畜蛊的本事没学几分，牙尖嘴利倒是青出于蓝。”
少年心性本就浮躁，此刻再难以压制心中恼羞怒意，肩头白玉蟾顿时咧开巨嘴，体内喷涌出白茫茫的浓烟。
毒雾顷刻弥漫开来，即使已经退出去数丈远的人也都被囊括其中。
周岳等人大惊失色，立刻辨别出这是比酒楼令人狂躁的香氛还要浓郁数倍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