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2）
莫如悔迟迟未归。
转眼热闹喜庆的年节也过了，一个多月转瞬即逝，他却仿佛失踪了一般，杳无音讯。
镜渊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打算一去不回了，可特意遣人关注绝命谷的消息，又收不到任何相关的消息。
倒是江湖上近来动荡不安，断尘宗广收门徒的事情闹得满城风云，又接连发生了几起惨案，最残酷的莫过于祁连堡一夜之间被人灭门。
当年祁连堡几乎倾巢而出参与了围剿绝命谷的行动，最后全军覆没，徒留门内一众内眷与年幼弟子苦苦支撑门派。
绝尘出谷复仇，念在堡内仅剩老弱妇孺，便放了一马。
哪想到祁连堡那时逃过了一劫，如今却被人血洗，偌大宗门竟没逃出一个活口。此事太过残忍，一时间江湖上风雨飘摇，各种猜疑层出不穷，旧时与祁连堡交好的门派和许多正义之士都在寻找凶手，在武林中掀起了无尽风波。
镜渊得知这个消息之时，心中难免一惴，想到了尚无音讯的莫如悔。
若说与他没关系，偏又发生在他离开天城之时，又是曾经与他有过节的门派。这种斩尽杀绝的做法实在太像绝尘一惯的作风，让人不由得往他身上联想。
不过镜渊自然不肯信此事与莫如悔有关。
如今距离绝尘血洗火烧绝命谷的宗门已经过去数年，以他禀性，当初若想动手就绝不留情，怎还会等到现在？何况他又有什么理由突然杀人灭口？
为此曲长老也专门来找镜渊，话里话外都在质疑这事会不会与莫如悔有关。
本来他也不至于特意来问，但此事实在蹊跷，江湖上各大宗门甚至连承锋剑派都发来信函，表面问镜城主、莫谷主安，实际就是想知道绝尘这大魔头是不是还老老实实呆在天城。
镜渊拿出先前调查灭门一案的密报递于他，神色冷峻，道：“此事断不会是他所为，他答应过以后轻易不会滥杀无辜，我便信他。况且无凭无据，不要胡乱猜疑。”
“唉，就怕他言而无信啊。” 长老忧虑道。
“以他无所顾忌的性情，不会屑于销毁证据。怀疑他不如怀疑幕后埋伏城主之人，他们赶在天城之前灭口的手段才是高明了得。”
这话堵得长老哑口无言，只得叹着气走了。
寒春料峭，烟雨迷濛。凋敝的草木焕发出勃勃生机，抽条的翠嫩枝丫唤醒了整座山脉。
惊蛰即过天气渐暖，雨水愈发丰沛。
近来天城经常下雨，细雨淅淅沥沥，到处迷蒙着霏霏雨雾，雨水裹挟着湿漉漉的水汽充斥天地，整个山脉都笼罩在一片氤氲雨雾中。
从早到晚，雨水绵绵，潮湿的气息挥之不去，铺天盖地的让人徒生愁绪。
莫如悔仍未归来，镜渊总是无端感到烦闷，这种情绪每每到了深夜，看着东院主人内寝再也不曾亮起的灯火时，更是炽盛得灼人，即使这满天的雨水也浇不灭。
他也不知自己是在烦什么。
那人没走以前，每晚将歇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一边翻看各类密报文书，一边抬头从窗户里悄悄观瞧东院灯火。四下一片寂静，就这么看着那边灯火在他的注视下熄灭，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却又安宁的感触。
仿佛只要知道他在，就足以安抚那种羞怯又跃跃欲试，隐忍却又急不可耐的欲望。
这也许才是他选了西院这间原本不是卧房的房间作为寝室的缘由。
如今左右等不到他回来，镜渊只觉得满腹酸涩抑郁无处发泄，憋闷得很，谁跟他提莫如悔，他跟谁摆冷脸。
就因为屡次触霉头，施青戎没少挨他师兄的白眼。
这天早上，镜渊正要去清云殿，刚出院门就遥遥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莫如悔撑着一柄白伞纸，从山路尽头从容踱来。烟雾茫茫，霪雨霏霏，他一袭紫衣笼在烟雨中，清冷出尘，风神秀逸，如同从泼墨山水画卷中走了出来。
镜渊愣在原地，彼此相视，却又相顾无言。
也才分离了月余时间，竟平白教人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他徐徐走近，朦胧雨雾中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仿佛仙人来到人间沾染了烟火的气息，终于真真切切的驻留下来，脸上带着淡淡微笑。
镜渊怔怔看着，明明那么让人恼恨，偏偏一个微笑便轻易扫去了心头所有的躁郁。
“下雨了怎么也不打伞？”莫如悔笑着把伞举到两人头顶。
镜渊盯着他看了半晌，道：“雨不大，不用打。”
“要不是你事先不知我回来，我还以为你在专程等我。”莫如悔掸了掸他头顶肩头薄薄的雨珠。
镜渊笑着哼了一声：“巧合罢了。倒是你，一走一个多月，到还知道回来。”
莫如悔自然知道这人对自己很有些意见，不过他不在乎。事实上他这一回来就见他站在门口很像在等人，心情甚好。
懒洋洋伸手在那张没好气的脸上揉了一把，感叹道：“我若不回来，岂不是要留你一人独守空闺？一想到你整夜孤枕难眠，实在于心不忍，只好策马扬鞭往回赶了。”
镜渊：“……”
果然比起言辞的犀利，他拍马也赶不上，莫谷主一句话就让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气势消失得一干二净。
雨势渐渐有些大了，敲在伞上滴答有声，迸溅出点点水花。
雨幕把两人锁在了伞下。
他们近近偎着，亲密地挤着一把伞，雨水将彼此的气息笼罩起来送到了对方鼻端，温热的湿漉漉的，纠缠不休缭绕不止。
镜渊脸颊蒸腾起热气，明明天气寒凉，伞下却暖烘烘的。
莫如悔微笑感慨：“这回雨大了。”
镜渊嗯了一声，抬手在他脸上轻轻一抚，从鲜艳的纹路上拂过，将落下来的发丝别于耳后。心中有很多话想问、想说，临到了嘴边，却道：“赶路回来累了吧，好好歇一歇。等我晚上回来再找你。”
眉间讶异一闪而过，莫如悔略带欣慰地揶揄他：“这几天没见，镜少侠说起话来中听了？”
镜渊立马将手缩了回去，横了他一眼，扭头要走。
莫如悔一把把人抓住。
“你要去清云殿？我送你去。”
“不用，”镜渊摇了摇头，“我回去拿伞。”
莫如悔根本不给他转身回屋的机会，直接往他肩头一揽，带着人就往山路上拐，镜渊轻轻挣了下，没挣脱。
“走吧。”莫如悔目光沉沉，俯首在他耳边低笑。
镜渊心口一荡，忽然不再抵抗。
两人并肩而行，默默无语。
莫如悔似乎很享受这样安静的时刻，没有开口的意思。镜渊突然道：“以后你能不能不走得这么急。”
莫如悔没料到他憋了这么久，说出的居然是这个，不由笑道：“我不是提前跟你说过了么。”
“……”镜渊实在说不出口自己本来想去送一下，结果没逮着人。
“怎么，镜少主舍不得？”
镜渊坚毅的薄唇颤了半天，牢牢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