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镜渊震惊的根本说不出来话。

传闻中穷凶极恶的绝命谷谷主绝尘，与外人想象中的模样竟是完全不同。

绝命谷奉蛊神，以人为牲，是声名狼藉却又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而弑师夺位的绝尘，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更是个杀人如麻、为祸武林的大魔头。

可面前的人风仪玉立，微微挑着一双漂亮而又具威仪的凤眼，唇边的笑意和煦，怎会是那个凶神恶煞呢？

莫如悔随口吩咐道：“镜少主是本座贵客，好生款待。”便与绝心相携走的无影无踪。

侍女领着镜渊进了内宅，请他沐浴更衣，准备了饭食伺候，方才退下。

镜渊既知莫如悔便是绝尘，关于求药的很多事情反倒不用再急于解释。他心知不能急切，便也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耐心等待。

这一住就是两日，侍者伺候得无不尽心尽责，莫如悔却一直未再露面。

宅院内清寒的气息如同它的主人，一切陈设皆整齐规矩至极。

管事怕镜渊无趣，告诉他尊主早有吩咐，允他可以随处走动，不必拘于此地。

镜渊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也不愿四处走动冒犯了主人，就在内院里随便转了转。

于是他发现，内宅里除了一间寝房可供休憩，其他房间基本只有三样物件——瓶瓶罐罐药物毒物、五花八门的药材、各类古籍书册。

洒扫的极其净洁，纤尘不染，不像人住的地方，倒像专司储物收纳的藏室。

镜渊心里莫名生出些宁静的好感，而后突然惊疑不定地意识到——

他住得是莫如悔的寝室。

意识到这一点后，镜渊更有些坐如针毡，他愈发琢磨不透对方是什么意思。

如今初霜已现，距离夏寒所言的最后期限——大寒，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他不能这样漫无目的地耽搁下去。

思来想去，镜渊唤来侍女，提出要见谷主。

本以为侍女会先去通报再来回禀，没想到她福了福，直接便领着他去见谷主了。

镜渊眉心一跳，瞬间领会莫如悔定也下过令：“若他要见，不必通报”。

——无论什么时候。

跟随侍女往后山幽瀑而去，绕过一川瀑潭，崖后曲径通幽。

耳畔幽瀑叮咚的动静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清脆鸟鸣以及泉水潺潺之声。

镜渊这两天想过各种再见以后如何提及求药的事情，也设想过各种见面的场景——但怎么也没想过再见会是这样的场合。

“尊主，镜公子到了。”侍女蓦然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只见前方有一泉眼，青石围砌了一方活水冷泉，严冬水面上水气袅袅，如蒙薄雾，泉池幽深，莫如悔背对着他坐在里面。

莫如悔轻一扬手，侍女悄然退下。

镜渊浑身略僵，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透过水雾依稀能看到他光裸的背部，长发未浸在泉中，铺散在池外青石上，水面上露着瘦削紧实的双肩。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水，镜渊脑子里第一个念头竟是如此。

“你在天城也这样目无尊长的么？”莫如悔慵懒的声音穿透雾气清晰悦耳。

镜渊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瞪着他看了很久，当即扭过了视线，轻咳了一声道：“……你若真介意，便不会让侍女领我来。”

莫如悔轻声一笑，不置可否。

“隔了两天才来寻我，可是都想清楚了。”莫如悔问。

镜渊脸色一变，那句谈笑般的话语浮现心头。

“取悦”一说未免太过轻浮，之前虽然没把他的话当玩笑一笑置之，但也从不敢深究。

镜渊犹豫了片刻，道：“谷主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清冷水声划过，莫如悔倏然转身，揽着长发伏在池边，嘲笑般望着镜渊：“我说没说过以后叫我名字。”

雾气缭绕中，莫如悔肤色白的透明，几乎与水雾混为一色，而墨色长发被衬托的格外深黑。

镜渊怔怔道：“说过。”

莫如悔微仰起下颌，半晌都没说话，用一种审视物品的姿态上下打量。

镜渊被他看得有些局促，明明一丝不挂的是对方，但他总觉得自己才是赤身裸体被人观赏的那一个，不由微微挪开了视线。

“呵，你在看哪里？”莫如悔嗤笑了一声，“与人交谈时注视对方是起码的礼节，你这样不觉得失礼么？”

镜渊闻言一愣，顾不得琢磨到底盯着他看失礼还是不看他失礼，尴尬的与他对视。

莫如悔看出他浑身都透着窘迫还有一丝紧张，微微一哂：“这两天休息的如何？”

“承蒙款待，只是我没想到我会住在……住在……”

莫如悔打断了他：“绝命谷没有客房，住在我寝宫怠慢你了？还是你想去与其他弟子挤一挤。”

镜渊摇了摇头，道：“一直没见到你，不知你是不是特意避我……才把寝室……留给了我住。”

“自作多情。”莫如悔轻哼了一声，揽了揽肩头滑落的发丝，削瘦的肩膀并未包扎，能清晰看到被镜渊一刀斩在肩头留下的伤痕。

像一道暗红色丑陋的裂痕遗留在白皙瓷胎上。

镜渊眼中闪过一丝愧意：“你身上有伤……不易沾水。”

莫如悔不以为然地抚了抚几乎已经愈合的伤疤，道：“怎么，心疼了？不用你操心。”

镜渊抿起薄唇。

只听莫如悔感慨道：“你当真是好运气的。”

这句话如今再听，又有了些别样的意味。

的确，能在那样的情况偶遇状若走火入魔的绝尘，未被对方击杀，还误打误撞就此进了绝命谷，岂止是一句好运可以概括的。

若非天时地利人和，此时恐怕早就殒命在了绝命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