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1 / 2）

大概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大二那年的元旦，沈夏坐飞机，把葡萄汁洒在身上了。空乘小姐姐比她反应还大，也不管推车了，拿了条毛巾就给沈夏擦。

那时候也是冬天，下飞机的时候沈夏冷得哆嗦。她不敢把外套裹紧，怕饮料透过里衣贴着人更冷，又因为回程只拎了个包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她也不敢脱了外套。

深红色的饮料顺着大衣流了下来，擦完以后，固定成了一块边界不清的心形。

那一年沈夏20岁。

20岁的沈夏，大一挂了两门，大二期中又挂了一门，系主任找她劝退，她就打电话给家里。爸爸约A大校长去她家，沈夏就在考试周飞回家，心安理得的和校长伯伯吃了这顿饭。

很多次午夜梦回，回忆往事，沈夏觉得庄茹当年看不起她，其实是有道理的。

她哭着打电话回家，哥哥就推了当天的行程来A市接她，回程没有哥哥陪着，她不仅笨手笨脚把饮料泼了一身，还被困在机场，连的士都叫不到。

她打给她哥的求助电话，一开始是秘书接的，中途被庄茹抢了过去。

庄茹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地数落了她一顿，告诉她为了回A市接她，哥哥的行程被压缩，连轴工作48小时，到现在才休息。

于是沈夏摁掉电话以后，茫然了两分钟。是唐玥打电话过来催她，她才想起，寝室元旦约了在ktv刷夜。

她到达ktv的状态，可以用满身狼狈来形容——在机场的千人长队里挤了两个小时，跟人拼车到了学校区，然后在将近深夜的街头又拦了半小时车，下车的时候混合着灰尘、汗水、汽油和葡萄汁味道的外套，也已皱得不成样子。

然后她抬眼就看到了江淮止。

那时候他正斜靠在墙边上玩手机，黑色的夹克敞开，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头发蓬松，有部分刘海长了点，遮住眼睛，卡在厚重的黑框眼镜里。

沈夏本能地往回缩了一步，她一动，江淮止就抬头了。

他盯着她看了一眼，很短一眼。

那一眼看得沈夏心跳如鼓，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只看见江淮止朝她点点头，转过身就往ktv里面走。

沈夏的手机在这个时候震了一下，打开一看，是唐玥发来的。

唐玥：“让你们家江同学去接你了，怎么样惊不惊喜？”

沈夏看了眼自己大衣上的渍，然后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看着江淮止的背影腹诽：惊倒是挺惊的。

而事实上，江淮止并没有发现沈夏的任何异样。他坐回人群，就缩在角落里一个人打游戏，大家喝酒玩游戏，他也不参与，大家唱歌，他也没什么回应。

在沈夏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这副落落寡合的样子。

唐玥却直言不讳地认为，沈夏对江淮止的认知有重度的粉丝滤镜，真实的江淮止就是一个高智商低情商的怪胎，人生中唯一的爱好除了敲代码就是打游戏。

唐玥第一次这么跟沈夏说的时候，沈夏当即就提出了异议，她理性分析，然后找出漏洞，问江淮止如果真如唐玥说的这样的高分低能，为什么他跟寝室的室友关系这么好。

然后唐玥跟沈夏讲了一个故事。

当时讲故事这件事还没有成为唐玥的爱好，这个故事被她讲的磕磕巴巴，沈夏是通过自己的补充，才还原了整个前因后果的。

如果说江淮止他们寝室里，追求唐玥的秦昙和八万，代表了A大技院这届学生的普通水准，那剩下的江淮止和宋霖，则是普通人之外的两个极端。

宋霖，学生会文艺部部长，钢琴吉他唱歌跳舞样样会一点，热衷社交，朋友圈遍布全校，上到教务处五十岁的灭绝师太，下到附中来参加夏令营的学妹，没有宋男神网不住的鲫。

江淮止，全额奖学金保送A大，从大一开始在张岸教授的实验室跟项目，没社团，不联谊，除了教室和食堂，只活动于寝室和实验室。

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四个人，在三天之后才开始互相讲话，并且除去江淮止，其他三个人是在一个月之后才互换的微信。

刚开始八万看宋霖非常不顺眼。

沈夏问过为什么，唐玥想了想，给了一个答案：“男人的攀比心。”

沈夏深以为然。

八万，广州人，热爱早茶和打麻将，家里靠卖衣服发家致富，这个之前说过了。没有说完的是，他从小受到爸爸妈妈的启发，在初中家长会上发起众筹，让大家资助他出门旅行的时候，商业头脑已经有所显现了。

上了大学，八万受到学长的鼓动，囤了一大批物资，准备扫楼卖给学弟学妹，结果发现东西根本没有学长说的那么好卖，生生把两个月的生活费全赔了进去。

八万没敢找家里要钱，准备拿自己在外联部拉来的赞助救一下急，却被老师发现了。

但老师没有怎么为难他，大事很快就化了小。八万是后来才知道，宋男神当时找了不少人，帮自己说了很多好话。

这件事的尾声是，秦昙提议，可以做一个校内的微信公号在网上卖东西。江淮止适时探出头，说自己最近的项目跟这个有点像，可以共享一部分的代码。

那时候他们还都不知道，江淮止的每个项目都是以万为单位计价的。

大概就是因为共同经历过事故，所以男人的感情格外坚牢，大家也都纷纷容忍下了江淮止的低情商带来的冷场和尴尬。

相处还算融洽。

那天的ktv里，除了江淮止寝室四人、沈夏寝室四人之外，还有两个宋男神学生会的师妹。沈夏一开始没有往心里去，这些年她见过暗恋宋男神的人多如牛毛，还有人把宋霖在校内晚会弹吉他唱歌的视频发在网上，给宋霖加了一个“A大江直树”的外号。

但很快沈夏就觉得不太对劲，那个师妹的目光，总是绕了一圈，最后落在江淮止身上。

沈夏一开始不太相信，叫唐玥帮忙看了一眼，唐玥看完以后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对沈夏说了这样一句话：“同一个A大，同一款眼瞎。”

沈夏：“……”

她看到江淮止屈腿坐在座位上玩手机，坐姿不算太好看，头发也乱蓬蓬的，眼睛被黑框眼镜挡住一半，一副非常典型的理科宅男模样，其实明白唐玥觉得他并不好看的原因。审美这东西总是比较私人的，在沈夏看来，江淮止的炸毛和眼镜就非常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