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缺一灵(1 / 2)
眼前似乎有光在闪。
穆斜阳缓缓睁眼,整个房间遍是蜡烛明晃晃照着屋子内外,胸口还有些痛,正惊讶右手的温热从何而来,只看到眼前的人牵着自己手腕,似是疲倦至极,整个人趴在塌边却只占了一小点地方,唯独手紧紧牵着,一点也没动。
穆斜阳低头看去,胸口缠了厚厚白色布带,隐隐还在透着血,这样还没死,当真是法身不灭,早知道就不该像个女子那么矫情,还弄些口头遗书贻笑大方。
只是轻轻动了一下,眼前的人惊弓之鸟一般醒来,恨不得上上下下查看一番,却只能吐出几个笨拙的字。
“你,你可还好?”
穆斜阳努力伸手敲他的头,“怎的我睡了一觉,醒来你就变成小结巴了?”
秦元红了一双眼睛,似是不想被他看到,又伸手用力抹掉,“你睡了很久。”
是么,自己倒是不知不觉,刚想伸手再去敲他的头却带着伤口撕扯一下,没忍住皱了眉头,“我只觉得睡了一觉,不碍事。”
一个身影咕噜噜靠近,往前凑了凑头,话音发绵,却是心甘情愿。
“你,你敲吧。”
望着眼前的秦元,穆斜阳忍不住笑出声来,往头上摸了两下。
“你在这里守了多久?”
“他在这里守了你两天两夜。”门口一道身影翩然而进,秦方端了碗药过来,“你可还好?”
“还好,多谢。”
秦元早已经抬起头站到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大哥,你怎的来了?”
“药煎好了,我见你没去,自然是要亲自送来。”秦方将药碗放在桌上,恭恭敬敬行了致谢,“多谢斜阳兄救命之恩,日后若有需要,尽管直言。”
榻上躺的人侧目一笑,眼神全然示意,“无妨,我本就是一条贱命。”
秦方走了,秦元一小口一小口吹药,修长的手指握着药碗小心探着是否烫口,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轻声道,“你不该这么说的。”
“什么?”
秦元送了一口药,眼神炯炯看着眼前的人。
“活着就该活着,且得好好活着,”抬头看他,“我都不是贱命,你更不该是。”
晃神之间,穆斜阳似乎看到千年的人站在槐树下看着他,缥缈的声音从虚空而来。
“你既已成仙,就该好好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该虚度。”
微微闭上双眼,心里却在默念。
我一直都在陪着你,怎算虚度?
穆斜阳日渐转好,心里却存了个疑问,之前秦元抓着他的手腕,他探到秦元的脉虚弱无比,若是不仔细去诊,当真要以为这是个无心之人,前后偷着诊了几次,都是一般结果。
皱眉细想,突然拔腿去找了秦方。
“秦方,你老实说,眼前的这个秦元,到底是谁?”
秦方不动声色,茶碗中的水隐隐波动,“穆兄为何这么说?”穆斜阳大踏步上前,口中眼下均是咄咄逼人,“缺灵之人,究竟为何可以立于世间?”
秦方淡淡一笑。
“你还是知道了。”
深夜,穆斜阳沿着围栏立于墙角,听到里面的人低声念道,“花仙,多谢您的相助,二哥如今已经安然醒来,只求花仙继续让他好好活着,从此再无阿修罗道场大悲。”
悠然吹灭蜡烛,黑暗中传来一声微弱叹息,穆斜阳在窗前站立许久,才将右手化作绵密沿着窗缝细细延进去,整个房间白光环绕,恰好能看到睡眼中的他时不时皱眉低语。
这几日,秦元总是避着穆斜阳,还是穆斜阳伸手在墙角拦住了脚步匆匆的人。
“为何躲我?”
秦元并未抬头,话语里有些微弱的喘息,“你都知道了,就该知道,二哥,我,我不值得你对我这般好。”
穆斜阳把玩着手里刚摘的莲花漫不经心道,“那又如何?知道就是知道,我这颗破心从来没想过值不值得,既然知道了,也没理由装作不知。”
秦元痴笑一声,“我暂且并不是什么人,想太多,明白不了。”
“既然明白不了,那就不该多想,总会有办法的。”
秦元离开,身后眼神如同火焰,险些烧了一池莲花。
穆斜阳正襟危坐,秦元坐在一边,一路上他的气息愈发微弱,等到的时候,穆斜阳一点点看着眼前的人消失不见。
“秦公子已经交代过,请。”
面前的人自称是秦元的师傅,模样不过二十五六,全然不似腐化老朽,看上去有些轻佻,头发乌黑眉眼带笑,穿一身素白直缀水砂装引着穆斜阳往前,一处独门独院的宅子看上去文雅别致,沿路而去挂了一排青色灯笼,看上去像极了礼佛寺坛。
这么一个年轻的人,居然也能早早被人称了师傅。
一眼看到了榻上躺的人。
是他。
穆斜阳几乎飞奔过去,场上的人双手冰凉,彷如沉浸在睡梦中不肯醒来。
不对,这不过是稍微成了人形的魂灵魄,并不是真的秦元。
急不可耐的询问,“他究竟是为何?”
师傅娓娓道来。
原来,秦元自出生之刻便是修灵不全之人,自小透的便只有模模糊糊的人影,化不成完形,便一直对外称病,直到前几年才勉强长齐七魂六魄一灵,但是剩下最关键的一灵,再也生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