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御云路（1 / 2）

元阳周身腾云散去，里面的人眼底隐然，“你怎么还在。”

少年还在打趣，“我只是想，没想到我这一等，便是百年。”

自元阳被佛经笼罩，前后算起来，已经过了整整一百年。

少年刚想上前，元阳周身再次腾起云雾，又将人笼罩在里面，一层看得见摸不着的水雾将两人重重隔开，待到平静之时，里面的人又是如此，再也无法靠近。

少年再也忍不住，三番五次撞上去，可这隔绝像是铁牢，任他怎么撞也撞不开分毫，头破血流之时，上方缓缓传来声音。

“你该离去了。”

少年眼眸赤红，几乎和身上的衣服一般颜色，对着天空便是怒吼，“你们究竟要这样待他到何时？”

徐徐回应，“天人道，成仙者须在这里经历千年轮回。”

少年咬着牙，“百年一生，也就是说，这样的来来回回，你们还要折腾他十次，对不对？”几乎要飞身上前和人理论一番，却不想一阵云雾散去，天上什么也没有。

满腔怨气，如数说给了天，“什么佛，什么仙？他为凡人度灵保难，最后却是这般结果，都说我佛慈悲，慈在哪？我看只有悲！”

少年一番火气疏散，平心静气之后又端坐在槐树下，看着里面的人一动不动，就好像外界发生的何事通通与他无关，一阵天崩地裂，大概也算是好的结果。

元阳第二次苏醒的时候，面前一个人也没有，深深叹了口气。

“还好，总算幡然醒悟了。”

天人道，对于成仙者来说更是痛苦异常，每一世过后，记忆都会逐渐退去，其实和活生生的将记忆撕开深挖再通通丢下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一点，大概就是痛苦会越来越轻，因为开始下一轮回道的时候，他什么都不会记得。

直到元阳被层层封固，角落里的少年才走出来。

他一直在这里，一步都未曾离开，鸿钧老祖来的时候，他正在那里低头捡起地上的槐花，然后放到眼前的木头尾座，等着他们一点点褪去水分。

“你虽已是仙，可是如此白白浪费，不觉得有违天道么？”

少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将腾云吹散的槐花捡起来，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吹去浮土。

祥云之中，一声叹气声由天置地，在空中卷起巨大的云雾，却是小心翼翼避开了木头尾座，上面放的槐花依旧端端正正，而放花的人也一直专心致志。

每一世醒来，元阳眼前都会出现一篮槐花，干干净净去了水分，元阳轻轻拈起一片放到嘴里，只觉得浑身发热，周身的痛苦瞬时间缓解大半。

然后又踏入下一个轮回。

少年在自己身上又刻了一道痕迹，前面歪歪扭扭已经刻了八道痕迹。

低声呢喃到，“第九世了。”

菩提老祖说，他该离去了，可对于少年来说，不过是耳边风。

少年本来是在地上刻的痕迹，可是风云转变，地上的痕迹转眼就会烟消云散，眼前的老槐树既是生灵圣物，少年自然也不敢怠慢，于是尽数刻到了自己身上。

他本就是木鱼，划些刻痕不算什么，眼前的东西一直在变，唯独他一直不变。

还有轮回中的他。

少年每天自己对自己说话，偶尔还会痴痴地笑。

眼瞧着第十世的期限即将来临，少年在肚子里打了满腹呛话，一点一点算着日子。

终于来了。

眼前的云雾消散，可是那人——

少年急匆匆的赶到佛光大殿，“你说！元阳去哪了？”

元始天尊唤一声大胆，刚要着手下弟子将此人拖出去，却见鸿钧老祖屏退所有人，只剩下这个冒失而来的木鱼。

“已告诉过你，元阳需要历经六世轮回，方可重回大殿，现如今，他才经历第一天人道，你怎的就如此火冒三丈？”

少年向前紧走两步，“按着日子，他今日也该从天人道出来，怎就消失不见了？”

鸿钧老祖掐指一算缓语道，“他已落入阿修罗道，不必惊慌。”

面前的少年浑身酸软，整个身体如同在醋缸里面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却是咬着牙立在面上，就差不能几步上前争执一句。

“怎么会这样？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如此匆匆走了，”话说到一半又惊慌抬头，面部表情全然诚恳，“鸿钧老祖，可否让我一同伴他堕入轮回？”

鸿钧老祖摇摇头，“你并非佛门弟子，又算不得大奸大恶之徒，无法断你。”

少年沉默不语，再抬起头满脸清泪，“元阳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若是这么说的话，身为佛门弟子，看来便是他最大的错。”

少年在佛光大殿里跪了整整三十天。

第三十一天。

“你可是真心相助他一臂之力？”

少年忙不迭的点头。

“罢了，那，便放你而去，”看着少年满心欢喜，鸿钧老祖又添一句，“只不过，如今他再也不会认得你，面貌虽是相同，可这记忆早已抹去，你再见他，也不过是面面生陌，徒增二人烦忧而已。”

少年重重磕头，声音在大殿上声声回音，“敢求老祖，即使何时堕入轮回，都不要抹去我所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