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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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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失去知觉,无知无觉跟睡眠融合在一起,受到噩梦搅扰的睡眠。

那不是些一般的梦。我想,有时候我醒着,以为自己在做梦,有时候我在做梦,却以为自己醒着,我无法搞清楚事实究竟是什么。我得了热病,边发烧边冷彻骨髓,我说胡话。

有时候我梦见自己回到了劳莉的住处,只是我并不在厨房,而是在我从未见到过的卧室,在劳莉本人的床上。我梦见劳莉坐在床上——我身边,把手放在我发烧的前额上,她的手凉丝丝的,具有治疗作用,她的声音像音乐一般。我知道那是个梦,因为我在那个城堡里晕过去了。她决不可能把我的身体抱起来,决不可能把我背出来,我害怕这个时刻:当我醒过来时,知道她在发现无法使我恢复知觉之后就自己逃跑了。

我还梦见我回到了囚室的霉麦草上,我不知道那究竟是小是梦。我希望那是梦,那倒不是因为我自己,而是因为劳莉也在那儿。有时候她靠墙躺在芙丽达曾经躺过的地方,有时候她紧靠在我身边躺着,我一阵阵冷得发抖,而她在暖着我。

有时候我们在谈话,我拿不准那时我们是在什么地方。

“我是一座堡垒,”我说,“以前我不是,很久之前我并不是一座堡垒,邪恶不受阻挠地进入我的世界。所以我学会建造自己坚固的厚墙。他们摧垮不了它们。他们将在我的墙壁上撞得粉身碎骨,但是他们永远到达不了我所置身的隐秘之处。这座堡垒世界将会抵御住星系的大屠杀。”

“嘘,”她说,“没有人再会伤害你了。”

“我爱你,劳莉,”我说,“你善良、纯洁、美丽,可我最爱的是,我看到了在你的堡垒之中的你,那儿的你也是美丽的。那儿的你是一切人中最美丽的。我爱你,我爱你。”

“我知道,”她说,“现在,别说了。”

“可是,爱并不安全。我决不能爱你,因为爱是任何墙壁都无法抵挡的猛烈撞击。”

“确实如此。”她柔和地说。

“要是我让你进来,你会嘲笑我吗?你会看到隐秘的我而嘲笑吗?因为若你会嘲笑,我想我就会跟萨巴蒂尼一样,给自己建造一堵没人能够穿透的墙了。我就会消失在墙的后面,没有一个人会再看见我。他们只会看到我的冰冷、灰暗,厚得无法穿越的堡垒墙壁。”

“现在睡吧,”她说,“你有一个人会再伤害你了。”

一天我醒来了,我凉凉的,不是冻得牙齿打战的那种冷,而是健康人感觉到的凉快。我躺在那儿,生怕睁开眼睛。

我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空气干净面又新鲜。我动了动双脚,脚并不很痛,有点儿痛,却不是很痛。脚上面敷着什么东西,凉丝丝的挺爽快。

我睁开眼睛,阳光牺进窗子。我是在一间卧室里,房间陈设简单,但样样东西都干干净净。这是间闺房,我可以凭窗子上鲜艳的带饰边的窗帷和地板上的彩色小地毯判定这一点。我转过头来,衣架前的帷幔半撩开着,我可以看到挂在衣架上的女子外衣和裙子,数量并不多,但都挂得笔挺并纤尘不染。我想我记得其中的一件,黄颜色的前襟开得低低的一件。

我坐起来,片刻间房间在倾侧,随后就摆正了。在我前面是一扇关闭着的门,我看着它时,门开了,劳莉进来了。

她看到我时脸一下亮堂了。她手里拿着一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只碗和一只杯子。她快步走到床前,将盘子放在床边一张矮桌上。

“威廉!”她高兴地说,“你醒啦。”

“我希望如此,”我说,我饥渴似的瞪眼看着她。她穿着那件我先前来这儿的那天早上所穿的白色袍子,她的头发披散在双肩。她脸红了,她甚至比在我梦中的她更加美丽了。“我害怕不是这回事。”

“为什么,威廉,”她说,她的眼睛垂了下来,“这事说来妙极了。”

这事说来并不妙,它来得毫无准备,因为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我准说了许多话。”

“你说了许多,”她说,“但大多是胡话,一点都听不明白。”她并不看着我。

“有些话能听明白,”我说,“有些话我能想得起来,而且有些是能听明白的。”

但那并不管用,信口开河的胡话结束了,壁垒又回来了,我叹了口气。我俯身朝盘子里的碗看看,那是一碗稀薄的汤,一碗冒着热气香味扑鼻的肉汤。我拿起那只杯子似的碗,把汤喝了。汤又热又好吃,可吃不饱肚子。

“现在给我吃点真格的东西。”我说。

“我不知道你要吃,”她犹犹豫豫地说,“你已经病了很长时间了。”

“多久”

“六天。”

“该吃东西了。”我说。

她起身进入另一个房间,几乎是跑着去的。我又躺到枕头上,在六天里第一次坐起来之后有点儿虚弱无力。我听她四处走动,高兴地哼着曲儿,唱了几句。传来煎锅的叮当声和食物的嗤啦声。这一切真是太奇妙了,我希望它能够永远持续下去。

她回来时端着沉重的盘子,中间一只大浅盘里是一块我所看见过的最大最厚的牛排,还在嗤嗤作响。几只较小的盘子里盛着土豆、蔬菜和碧绿的色拉,还有两只叠在一起的空盘工

我贪婪地吞咽着口水,并拿起刀叉将牛排切成薄片。牛排的肉心呈粉红色,而且多汁。我在一个盘子里堆满了食物,将其递给劳莉,又给自己堆放了一盘,我们开始吃起来。

劳莉开心地和我一起吃,可她还望着我,不让我吃得太快,以免吃出病来。于是我们俩慢慢地吃,不过我们吃了很久,吃完后我背靠床头,感到孝福和心满意足,自打我离开修道院后,我从来感到这么幸福和满足过。

“我还没有谢你呢,你救了我,又在我病中照料我,”我说,“就跟前次一样。对这样的事语言是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的。你两次都使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上次的危险千钧一发,我现在想到它仍然要发颤。你为一个素不相识之人这么做,那是为什么呢?”

“能这么做的人惟有我一个,”她简单地说,“这事需要有人来做。”

“那可不是原因,不过我想这是非做不可的。你怎么发现我被关在那儿的?”

她眼睛看向别处,“人家给我说的。”

“可你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你是怎么到里面而又不被别人看见的呢?”

“进入任何地方都是有办法的,无论戒备多么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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