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1 / 2)
凌晨两点,素来僻静如幽谷的叶公馆响起来了救护车的声音。
当叶荣海被医生们用担架从那间空荡的储藏室里抬出来时,整个人全身已经灰白如纸,左手的动脉几乎被全部切断,血流了一屋子,被发现的时候,他的脸和身姿已经痛到了扭曲,但是人还没死,残存着最后一点点微弱的气息,浸泡在两公分深的血水里,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贺荆后来在那间房子里找到了一片薄薄的刀片,是医用的那种,单薄却格外锋利。
在会所门口,叶澜阴沉着脸盯着叶荣海那具快要挺了的身躯被抬上救护车,心里突然一紧,然后猛地回头,朝着会所三层的客房飞奔而去。
果不其然,安然呆的那间卧室,此时此刻已经人去屋空,被打开的窗子没有合上,在山风狂虐的嘶吼下来来回回拍打着窗棱,又冷又湿的秋风灌进来,吹得屋子里各种物件晃荡飘零。
她是从窗户上逃走的,叶澜走上前向下探了探身子,猜测安然应该是顺着一旁的雕花柱子滑下去的,这个女人,疯起来真是太可怕了。她还不到十八岁,当年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在灯红酒绿的世界里浸润了一年,她到底都学会了些什么?
当贺荆喘着粗气飞奔过来的时候,叶澜站在这边的窗户前,听到身后动静,慢慢的转身,深邃的眉目中像浸了冰,冷硬中透着杀气,嗓音低沉坚定,贺荆以为他是要找安然,结果叶澜却冷冷的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老大。”
言外之意,是不管老二死活,要把老大坑到底。
可惜,他算漏了一点。
贺荆低着头,惴惴不安道:“四叔,晚了,叶局说,他收到消息,已经知道了。”
寂静的深夜里,叶澜一双大手紧攥,分明的骨节突出着,发出了几声令人心骇的脆响。
这意味着,他所有的计划落空了。
凌晨三点,医院传来了叶荣海的死讯,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死的极其扭曲而痛苦,叶澜曾经想过要亲手将这个兔崽子千刀万剐了,可是今天亲眼看到荣海那张狰狞的面孔和恐惧的眼睛时,他发现,那一刻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让他死,还是想让他生不如死的活。
起码这一回,他没想借此事真的把他逼死。
紧跟着,叶家的老管家给叶澜打来了电话,通知他回家一趟。
他的劳斯莱斯开回家的时候,别墅从外到内一片灯火通明,在柔和的地灯光线下,叶澜远远就听见,客厅里吵翻了天。
可是当他进去的时候,整个偌大的客厅,却没动静了。
只剩下叶劲光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水晶灯明柔的灯光下静静的坐着,如同一座久经风霜的雕像,看见幺儿回来的一瞬,他目光微微一颤,脸色更沉了。
叶澜站到他面前,语气冷静,没有歉意:“他是自杀的。”
“我知道。”
叶劲光的话越少,叶澜越觉得不安。
老父亲一如既往的平静,毕竟是经识过大风大浪的人,从几年前夫人去世后,眼睛愈发浑浊,可心里,是清清澈澈的敞亮。
他穿着一身灰黑色中山装,庄重的将双手搭在拐杖上,语气平静又轻缓说道:“如果他的死,能让你的心结打开,重新做回一个好人,不再和家族处处作对,阿爸这一生也没什么遗憾了,以后去了阴间,也能和你母亲有个交代。”
叶澜静静的站着,没什么表情。只有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薄唇开合之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来。
的客厅里,父子二人目光交错,一个深沉难测,一个慈爱中带着心疼。
叶澜转身离开之际,叶劲光在他身后叮嘱:“和你其他两位哥哥好好相处,他们也不容易,别什么都抢。”
“知道了。”叶澜声音微颤,喉间发疼,从大院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几乎都是麻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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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的破产来的势如破竹,从财务的根源上豁开一个口子后,连环的债务和有口说不清的行贿往事,全都被摆上了桌面。
叶叶澜彻夜未眠,一早来到办公室,这一夜之间,有关于南方实业的破产公告和新闻全都爆了出来。
唯一蹊跷的是,措辞是二代经营不当败光家产,数十家媒体竟丝毫未提楚怀源逝世一事,甚至连南方早年起家时候的黑料脏水,也一并泼到了楚元丰头上。
叶澜拿着计算器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按照南方公开的账面上的资金和剩余固定资产,最多也只能偿还掉三分之二的银行债务,还有那些拖欠着的工人工资、采购账单,剩下约莫着还有数百亿的欠款。然而破产重组之后,这笔债,他想大哥大概是不会认的,除非,是楚家的人自己揽下来。
果然不出叶澜所料,早上七点,他公司旗下的财经媒体拿到了最新的消息:
南方现任的董事长申请了个人破产,变卖了所有家产偿还掉了大部分欠款,现在远赴非洲打工赚钱,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声明,楚元丰一个人抗下了所有的债,搜遍南方实业官网,没有半个楚元夕和其母亲汪明月的名字。
元丰当初在家长的器重之下,继承了原本属于妹妹的股份,如今一朝倒台,叶澜以为这小子担不起事,会把债务砸到妹妹肩上一部分,现在看来,他还算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