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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5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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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顺藤摸瓜

空气骤然凝滞。赵柏盯着梁桓的眼睛,片刻,摆摆手指了指不远处审讯室的门。

“进去说。”

方展被两名警员推进了审讯室。赵柏最后走进去,锁了门,和方展面对面坐下。

方展一脸平淡,回以坦然的目光。

“先提醒你一句,”赵柏把警员递来的盛水的纸杯放到方展面前,“你知道作伪证的后果吗?”

“我要说的都是既定事实。”方展眼睛都没眨就回道,“我没干过违法的事。况且我既然已经来到公安局了,那么只有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才能尽快甩脱这件麻烦事。”

“行啊你,够聪明的。”赵柏先是一笑,而后又话锋一转,“那你为什么见着我们还要跑呢?”

方展一瞬间怔住了,但旋即反应过来,迅速答道:“早上的时候我本来就是要带着背包里的证据逃跑的,只不过恰巧碰上你们在追我而已。我当时慌慌张张的,就只顾着跑了。”

“逃跑?你在躲谁?‘罪犯’吗?”

方展咽了咽口水,用余光瞥了瞥对面的审讯室,点了点头。

“指纹提取鉴定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赵柏向后往椅背上一靠,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你既然说你是目击证人,那就复述一下案发当时的情形吧。”

方展身子向前探了探,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才缓缓道:“昨天晚上我去梁桓家。大概一两点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梁桓去开门,发现是顾锦波来了。”

赵柏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当时梁桓好像有点不愿意,但还是让他进门了。进门之后我们三个闲聊了几句,然后顾锦波就说他昨天晚上没吃饭,有点饿了,叫梁桓去厨房给他找点吃的。”

“之后……”方展深呼吸一口,做好心理准备,才继续道,“之后他就拿出来一个瓶子——就是刚才我给你们的那个。他跟我说那里面是氰化钾,能瞬间毒死人。我想大叫让梁桓注意到,但是顾锦波捂着我的嘴说我要是敢叫,他就先把我毒死。”

“所以你想说你也是受害者?”赵柏挑眉。

方展合上眼睛,郑重地点头。

“之后的事情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方展垂着眼睑,边揉自己的手指边说,“顾锦波把毒药倒在梁桓的水杯里。梁桓喝下去,然后几分钟就死了。那个时候我反倒冷静得很,趁顾锦波不注意,把那个装毒药的瓶子用纸包上,偷偷装口袋里带走了。”

方展头越来越低,最后他干脆用手臂护住脑袋,声音颤抖:“早上的时候顾锦波好像发现了,开始疯狂打我的电话。我当然不敢接!他说不定正提着刀子到处找我!”

——这样一来,顾锦波凌晨的行踪和身上带刀的原因都得到了解释。但是方展所说的依旧和警方已经掌握的证据有一些出入。

赵柏拍了拍方展的肩膀,用安慰的语气道:“你不用怕。他出门的时候被我们抓到了,现在正关在对面。接下来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方展抬起头,眼睛眨了眨,答道:“好,警官您尽管问。”

“顾锦波是什么时候离开梁桓家的?”

“大概不到三点,”方展回忆了一下,“我跟他一起走出去的,走到计程车站才各自分着打车走的。”

赵柏一直盯着他,确认他说的是实话之后才继续问道:“走之前顾锦波在现场还干过什么事?”

“好像就……把梁桓搬到沙发下面去了。他自己也慌慌张张的,胡乱捣鼓了几分钟——我就是趁那个时候把玻璃瓶偷走的。”

赵柏不言,只是默默沉思。方展没有说谎,也就代表顾锦波仅仅在梁桓家里待了一小时左右,而分尸了梁桓的人直到赵柏到达之前才匆匆跳窗离开。这说明,分尸这件丧心病狂的事并不是顾锦波干的。

赵柏自嘲地笑笑。那本来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男孩所能轻易做到的事情,况且命案现场在被发现时,已经被细致地处理过了,包括擦掉多余的鞋印,抹掉多余的指纹,以及完整地铺上金盏花瓣。

也就是说,有人在顾锦波和方展离开后来到了梁桓家,把梁桓从沙发底下拖出来分尸。

这个人与梁桓熟识——熟识到甚至知道梁桓的电脑密码,也知道怎样用他的电脑来伪造那通打给赵柏的电话。

似乎顺理成章地,赵柏想到了那个和李莉、邵明、梁桓都定期打过电话的神秘人。既然那个人和前面的三个人都联系过,那么他也有可能给方展也打过电话。

于是他开口对正满脸焦虑地看着他的方展道:“把你的手机给我。”

方展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我……手机……”眼前的男孩慌忙扫视着四周,语无伦次,“手机在跑的时候丢了……”

赵柏看了一眼方展身后站着的两名警员。警员会意,把方展按在椅子上,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方展欲起身夺回,却被警员按住无法动弹,于是便只得缩在椅子上抱成一团。

赵柏仔细地把方展手机上的通话和短信记录都翻了个遍。不出意料,还是有与一个长号码多次通话的记录和一条仅有三个字的短信。

赵柏把手机递到方展面前,逼视着他,指着那串长号码质问道:“这是你跟谁打的电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方展瞳孔紧缩,嘴唇发白,“我跟谁打过电话是我的隐私!跟你们要调查的没关系!”

赵柏轻笑:“问你你就答,有没有关系我们说了算。都被抓到警察局了,你觉得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方展面露难色,拼命地摇头,大口大口地喘气,片刻,在赵柏施加重压的目光下败下阵来,低着头嗫喏着。

“两个月以前,有个人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方展抿抿嘴唇,艰难地开口道,“他问我想不想上C大。我说我当然想,但是我根本考不上。”

赵柏示意身旁的警官再给方展倒一杯水。

“那个人说没关系,说他是C大的老校友,可以推荐我去。我知道C大有校友推荐制度,但是天上不会掉馅饼,所以我一开始根本不信,觉得他是骗子,就拒绝了他。”

“但是他说没事,让我用纸记了一个可以联系到他的号码,然后给我发了几个网址。我点进去看,都是关于同一个人的报导,报导上说C大有一名校友,自己无亲无故,所以每五年都会从市里挑选一名优秀的中学生,将自己的推荐名额赠予他。”

警员把水杯放在方展面前,方展拿起来,抿了一口。

“之后我又上网查了查他的资料。资料上说他是一名慈善家,曾资助过十几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读私立高中。碰到资质好的孩子还会推荐那个孩子上C大。”

“所以当天晚上我就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为什么选中我。他说不是‘选中’,而是‘正在选择中’,所以我还需要通过他的几个小测试,才能获得他的推荐。”

——从通话记录来看,李莉、邵明、梁桓也都参与到了这个“测试”当中,进一步推断,顾锦波恐怕也是。

赵柏没有打断方展,只是示意他继续说。

“测试一开始只是一些无聊的小内容,比如去C大校园参观一天,比如和一名教授谈话,再比如拍几张学校里银杏大道的照片发给他。之后则会有一些行为举止上的要求,再后来,他叫我到花店买一束金盏花,必须随身带着——无论如何都不能扔掉。”

赵柏眯起了眼睛。

“最后,大概两个星期以前,他突然告诉我说我已经通过了所有的测试,但是和我一样通过测试的还有几个人,我需要找到他们,并且以实力参与‘竞争’,获得胜利。”

“然后我就发现了我的三个舍友也收到了那个人的电话。那之后我们四个关系变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谁也不去提这件事情,但是谁都好像在盘算着什么。直到——”

方展把杯子里剩余的水一口喝掉。

“直到梁桓半夜把邵明骗到礼堂,然后用吊灯砸死了。”

方展冷笑一声,手里的纸杯被捏得皱成一团。

“所以说梁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不足惜。他如果不开这个头,我也不至于落到被顾锦波拿刀子追着砍的地步。”方展眼角有些湿润,“以前我们都是一块踢球泡妹打团战的哥们,现在……”

“你说,是梁桓用吊灯砸死了邵明?”赵柏没心情听他追忆往昔,于是便直接打断他的话,“除了吊灯以外,他还在其他地方做过手脚吗?”

“我……不知道……”方展抹抹眼睛,“他说他是一个人干的,但是我觉得应该有人帮他,不然怎么可能会搞出爆炸这种事……”

赵柏沉默,想,果然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一个人,那个披着“慈善家”的皮,资助了李莉和梁桓,故意挑起同宿舍四个人之间的“竞争”,协助梁桓对邵明实施谋杀,并且在梁桓死后对其进行分尸。

如此说来,在邵明死亡现场安放C4的人和昨晚在河畔赵柏追过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而且就是这位幕后黑手。他不仅策划了这件连环杀人案,还出于某些目的,两次设下陷阱,引简杨踏入,意图杀死简杨。

赵柏冷冷地笑了笑,目光中渗着寒意。

“把那张写了号码的纸给我。”

方展迟疑了两秒,还是乖乖地递给赵柏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赵柏走出审讯室,把办公室里正忙着的方凌黎叫了出来。

他再次拿起方展的手机,把纸上写的号码输了进去,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通话”键。

第四十二章花开堪折直须折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学生。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再会。”

花香萦绕在四周,视野被一片无边无际的金黄色所霸占。一阵风吹过,带动花枝如海浪般层层翻滚。

细细的雨点落在蜷曲的花瓣上,带得傲起的金盏微微垂头。当过路的人把花蕊踩到泥地里的时候,鞋上留下的却是香甜的花粉与晚秋冰冷的湿意。

简杨抬起手臂,将发丝上几乎微不可见的雨滴拂落,指尖沾上清冽的秋水,轻轻沫开,暧昧的凉液在掌心蔓延。

“李程,”简杨望着不远处正背对着他的身影,平静地叫出对方的名字,“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男子干笑了几声,随即缓缓转身。他抬起头来向附近最高建筑的最高层看了看。果然,一道几乎微不可见的反光仅仅闪了不到一秒,就消失在阴晦的日光中。

——那是狙击镜的反光。

“我好像确实没有退路了。”中年男人笑了笑,把目光收回,以极慢的语速将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咙里磨出来,“不过按你们的‘规矩’,我应该还有一些短暂的时间。但是我没有值得牵挂的人,而你又恰巧站在这里,所以我决定将这段最后的时间赠予你,简杨。”

简杨沉默,视线锁在李程身上,却无意回应。

男人笑得文质彬彬:“你应该也有想问的事——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你心里的那个人。简同学,有什么问题尽快问吧。”

简杨阖上眼睛,片刻,缓缓睁开,薄唇轻启:

“你为什么要杀死李莉?”

层层雨云遮天蔽日。

“那个女孩不是我‘杀’的。”李程挑眉,从容笑道,“恰恰相反,我是一个慈善家,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帮了她一把,顺便给了她一些资助让她得以渡过难关。”

简杨把手插在口袋里,沉默着听李程叙述。

“后来她自立了,找到了不错的兼职。更让我欣慰的是,她开始偷偷地喜欢一个人。于是她打电话给我,问我怎么才能追到那个男孩。我看着她长大,自然而然地也就在关键时刻帮了她一把,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程眯起眼睛,似是正沉浸在回忆里,而后又微微低头,眉头皱起,声线降低:“只可惜好景不长。感情就好像一张薄纸一样,碰一下就碎了。她那个男朋友,好像叫‘邵明’对吧?听说他动手打了我的女孩,又对她放了狠话。”

“当天晚上李莉来找我哭诉——毕竟我是除了邵明之外她唯一熟识的人。”李程又将嘴角勾起,“说起来,人心还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我只不过稍稍‘安慰’了她几句,她就义无反顾地往铁轨上跳,怎么拦也拦不住。”

“那一瞬间真是太美妙了!”李程笑得猖狂,眯成缝的眼睛里露出陶醉的目光,“美丽的少女放弃一切,带着哀戚与绝望投入死亡的怀抱时,就好像经历日日夜夜悉心照料后,终于得以盛开的金盏一样。就在那一瞬间,她十七年的生命真正得以超脱,然后化作一滩血水,腐烂在浊世黑泥里。”

简杨依旧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疯子,对他的一番激情演讲置若罔闻。

“我还让我的另一个孩子提前装了摄像机,方便完完整整地把李莉最美的一瞬间录下来。我看了几十遍,你看过了吗?”李程向前探身,盯着简杨,双眼放光,“你当然看过了——因为我叫他把关于李莉的几个片段剪到一起,加了个滤镜,给全市人都放了几遍。可惜的是,没有几个人能真正领会到其中的艺术内涵。”

简杨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好像在听一个普普通通的故事。他只是从李程的一大段疯狂的废话中提炼出事实,然后默默地存进了大脑里。

“你怎么知道李莉一定会在惠路站自杀?”简杨沉思片刻,开口问道。

李程闻言,笑了:“我当然知道。人是一种喜欢怀旧的生物——在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惠路站是李莉向邵明表明心意的地方。”

“邵明死亡的前一天,是你把他从市局接走的。”简杨思索道,“然后你像‘安慰’李莉一样‘安慰’他,把他也引上了绝路。”

“对,我跟邵明说,我是李莉的资助人,也算是她半个父亲,李莉有东西拜托我给他,不过我暂时找不到了,就让他先回寝室等我的电话。”李程向旁边走了一小步,停下,对简杨紧跟着的目光回以微笑,“之后的事情你也应该能推断出。我在凌晨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让他来礼堂——当然我是不可能亲自去礼堂的。于是我只好和他多说一会话,说完之后,他就拿起了我提前放在座椅上的水果刀想要一了百了。”

“但是把水果刀插进自己胸口并不容易。”简杨分析道,“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普通成年人在插入一厘米后就会因痛楚和恐惧而退却。更何况邵明只是一个17岁的学生。”

“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一直以来最忠诚的孩子——”李程抬眼,温和地看着简杨,“梁桓。”

“如果说世界上有‘天才’的话,那么梁桓大概就算是一个吧,无论是从智商上还是情商上来说。知恩图报,忠心不二,而且在计算机网络方面有专业级的知识与能力。”

“无论我让他做什么,他都能出色地完成。甚至我在不经意间表示出我的‘推荐人选拔活动’陷入瓶颈之后,他就迅速地制定出了一个能打破僵局的计划。”李程嘴角上弯,面上呈现出一个诡笑,“我当然知道邵明那个怂小子不可能有自杀到底的决心,所以我让梁桓用吊灯帮了他一把。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头顶上的吊灯会准时准点地掉下来,砸在他背上,让他被自己手里的刀子一秒钟之内刺穿胸口。”

“杰作,简直是杰作!你不这么觉得吗?”

简杨却不为所动,微微向后移了一小步,继续叙述道:“然后你就把梁桓也变成了你的‘艺术品’,因为他是资助过的孩子,是你‘悉心照料的花朵’。你以‘慈善家’之名接近没有亲人的孩子,给他们以恩惠,最后让他们以生命来偿还。”

“——这就是你从深蓝福利院走出来之后,获取高强度神经性刺激的来源。李程医生,在你赖以释放本性的据点被烧毁后,你就带着你的罪恶迈向了外面的世界。”

李程望着简杨,不怒反笑。

“简杨,你真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李程张开双臂,笑得愈加明朗,“你是唯一一个能理解我至此的学生。”

“不过说来也真是可惜,”李程瞥了一眼简杨,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如果其他学生都还活着的话,说不定能有比梁桓更加适合我的共犯,但是他们在十六年前都被烧死了。”

李程缓缓抬眼,声音嘶哑,如吐着信子的蛇一样,目光紧紧黏着简杨。

“——他们都被你,简杨,一把火烧死在了福利院里。”

第四十三章反派死于话多

简杨合上酸涩的眼睛。

雨水顺着发丝滑到脸颊,最后滴落到卷曲的花瓣上。

李程充满攻击性的目光让简杨紧张了起来。意识深处敲响了警报。他微微后退一步,睁开眼睛,冷冷地望着面前直立在雨中的心理医生。

而医生却没有逼近,只是站在原地,自信地对着简杨笑了笑:

“十六年前,深蓝福利院的那场火灾起因是厨房失火。事后调查中发现了引起火灾的电线,只是由于无法查明电线断掉的原因,并且当时所有可能接触到电线的厨房工作人员都已经在火灾中身亡,所以这起案子最终也就以‘意外’结案。”

李程顿了顿,边观察着简杨的反应边继续道:

“但是火灾发生的前一天晚上,一个瘦弱而不起眼的男孩偷偷溜进了厨房,拿刀子割掉了一段电线的绝缘层,而且还小心翼翼地把裸露的电线藏到了不易被发现的地方。”

李程声线极低,目光带刺。

“——那个男孩就是你,简杨。当我发现我那天放在桌子上的刀片被转动了14°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拿的了。你那时候总是粗心大意,我说过你很多次,你就是不听。”

简杨眼睑半合,唇角微微上勾,露出一个极不自然的轻笑。他挽起袖子,看了一眼腕表,而后又瞥了一眼李程,声音平静沉稳:“还有300秒。”

李程像听笑话一样耸耸肩,嗤笑了两声。

“决定是上面的人做下的,我只是按命令执行而已。”简杨重新把手插回风衣口袋里,视线与李程的目光相碰,“你们做了什么,在想什么,将要做什么,议会都了如指掌。你以为,他们会任由你们为所欲为?”

“当然不会,我知道。但他们选你为‘执行人’,其动机与目的未免太过明显。”李程微微点头,“你是感觉不到爱憎的,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杀意。无论我们怎样折磨你,你都不会有杀死其他人的念头,所以稍稍知道一点内幕的人都能推断出,你的行为必定是有人引导的。”

李程直视着简杨,目光如炬:“从另一方面来讲,议会没有使用国家机器来以正常的程序处理深蓝福利院,而是通过引导你——一个8岁的孩子来对其进行烧毁,以此来掩盖所有的事实与证据。这就说明,福利院里除了我心血来潮时为各位小朋友们举办的‘生存游戏聚会’以外,还藏着更深层次的丑恶秘密。”

“而这个秘密,则是你所依赖的那些人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公众得知的——甚至不惜以几百条生命为代价。”

简杨沉默。

“真是个小白痴,简杨。”李程皱皱眉,目光中流露出怜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副傻得无可救药的样子。你不过是一条狗而已,替他们处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只有你会弄脏自己的手,而他们却可以坐在会议桌旁高枕无忧。”

李程向简杨走近了一步,轻声呢喃道:“你知道最后等着你的会是什么吗?”

雨滴如针,沥沥淅淅地落进泥土里。

“与你无关。”简杨移开视线。

李程似是被简杨这无可奈何的四个字给逗笑了。

“与我无关?对,是与我无关。毕竟我的时间还剩下不到三百秒。”李程倏地转身,再次盯着简杨,道,“简杨,你没有善恶观念,所以‘生命’这个概念在你看来,也就是几个统计数字和几页写满了人名的纸而已。但是你身边和你亲近的那些人呢?你的朋友,你现在的家人,那些从生下来开始就活在阳光下的人,他们知道你身上背着几百条人命之后,会怎么看你呢?”

简杨不语。

“那天晚上救了你的人就是沈局长吧?如果他知道他竭尽全力救下的孩子就是这场火灾的罪魁祸首的话,是什么感受?”李程观察着简杨的神情,试探性地进一步提问。

简杨薄薄的双唇动了动,没有回答。他隔着雨帘望了望远处天地融合的界线,阴沉的天幕笼罩在灰黑的大地之上。

“当然,你可以刻意远离他们,可以永远不告诉他们,但是,”李程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挑眉,声音陡然提高八度。他露出一个混杂着兴奋、得意与嘲弄的笑,“你将要与之朝夕相处的那个人呢?你和他上过床了吗?你有把握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你真实的一面和这个肮脏的秘密一同带进坟墓吗?”

简杨瞳孔缩了缩,全身绷紧,满含敌意的目光射到李程不怀好意的笑脸上。

而李程此时脸上的表情堪称是胜利的微笑。他放慢了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话语,似是在享受凌迟的愉悦:

“更何况他还是个警察——一个敏锐多疑,又富有正义感的人民警察。他毕生的目标就是揭露真相,把像你这样罪孽深重的人送入监狱。”

简杨依旧盯着面前的李程,似是要用目光把他的心脏烧穿。

“别这么看着我,简同学。老师我只不过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而已。”李程见简杨动摇,便乘胜追击,“现在他的确喜欢你,把你捧在心尖上,当宝贝一样宠着护着。但是,感情是会随着时间而变质的。你越是欺瞒他,待他挖掘出真相的那一刻,他也就越愤怒。你想想,到时候他会怎么对待你?”

李程眯起的眼睛里带上轻蔑,他俯视着面前正死死盯着他的人,居高临下:

“垃圾就乖乖待在垃圾堆里。就算你费尽心思爬上来,被人玩厌了以后最终也只能像个破玩偶一样被丢进下水道。你没有可以被称之为‘人格’的内在,更没有对人性抱有幻想的资格,也永远不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被爱。”

“但是——”李程突然话锋一转,收起表情,转而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事情并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的。”

简杨合上眼睛,微微低头,而后半垂着眼睑,不去听也不去回应。

“还有十秒。”他抬眼瞥了一下李程,哑着嗓子,缓缓道。

“时间过得真快。”李程轻声叹了口气,笑容却加深了,“老师只能送你到这了,接下来的路你就要自己走了。那么——”

高楼处的反光闪了闪。

李程扯出一个狰狞的笑。

“——地狱再会。”

“啪!”的一声,血浆在面前炸裂开来,面前笑着的人应声而倒,诡笑凝固在李程的脸上。

报丧鸟低啸而过。

简杨瞳孔失焦了一瞬,随即便回过神来,墨眸闪了闪。他用袖子擦擦脸上黏腻的血点,僵硬地走到李程倒下的尸体旁。

金橙色的花已被压扁,花瓣沾上腥血和湿泥,呈现出一种又纯粹又残暴的失衡感。

简杨戴上手套,开始机械性地翻找着尸体的各个口袋。他翻出了一个暗色的透明小药瓶,便拿起来轻轻晃了晃,看到药片在瓶子里翻倒后才默默将其放进口袋里。

之后又把翻出来的一部手机、一颗弹头以及许多奇奇怪怪的小物件都一个个装进证物袋里,平铺在尸体还算干净的地方。直到他从死者上衣一个缝了一半的内口袋里掏出一把又细又薄的无柄刀,才停了下来。

刀刃上还沾着几丝血迹——使用者并未来得及将其清理干净。简杨把小刀捧在手心里,怔怔地看着。

——事情并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的。

雨点声敲击着耳膜。

简杨像着了魔似的,悄悄把刀子滑到指尖,轻轻拿住。

——他是一个警察……

听觉封闭。

——你越是欺瞒他……

呼吸停止。

——他最终会把你丢进下水道里……

眼前……

“铃——铃——”

一阵欢快的铃声突兀地打破寂静。简杨一惊,猛地吸了一口气,手指抖了抖。刀片掉了下去,没入漆黑的污泥里。

简杨喘了口气,眸子闪了闪。他循着铃声找到来源——是他刚从李程口袋里翻出来的手机。

简杨抿了抿嘴唇,没有接听。他对打给死者的电话没有兴趣,所以只是任由刺耳的铃声一次次作响。但是打电话的人不知为何,每次被超时自动挂断后都一秒不耽误地锲而不舍地再次打来。

大概十多次以后,简杨终于被吵得心烦意乱,只得捡起装着手机的袋子,把这个烦人的物件拿出来,打开,按下接通键。

电话另一边是熟悉的呼吸声。

简杨张了张嘴,却闭上眼睛没有说话。电话对面的人也默契地保持缄默,只有雨声和汽车鸣笛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两人沉默了许久。直到电话里传来手刹被拉起的“嘎啦”一声后,那个人才首先打破了寂静:

“简杨,别站在雨里,车上开了暖风,过来,听话,你感冒了我还得照顾你。”

第四十四章宝贝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赵柏把车开到花田旁的公路上时,看到的就是一片花海中正站在雨里一动不动,拿着手机但是不说话的简杨。

于是他便先开了口,冲着不远处的简杨喊了几句。他原以为他的宝贝会像以前一样乖乖走过来让他抱在怀里暖手,但事实却是,对方就好像没听见一样依旧直挺挺地站在花田中央。

乌云层叠,远处传来阵阵雷声,雨势逐渐加大。天昏地暗,一场暴雨迫在眉睫。

赵柏挂了电话,轻叹了一口气。他只得从车座后的网兜里抽出两把雨伞,开门下车,撑开一把手拿一把,眼睛盯着简杨,迈开步子走过去。

“简杨!”他边喊边趟着泥水往前跑,“要下大雨了,过来!”

这时正发着呆的人才如梦初醒般地缓缓转过身。

简杨眼眶通红,脸上满是水珠,细碎的发丝湿漉漉的,风衣被淋了个透,全身的衣服都湿哒哒地紧贴在身上。

“赵柏?”被冻得发紫的两片薄唇微微翕动。简杨眨眨眼睛,睫毛颤了颤,只看了一眼赵柏,就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自己身旁。

这时赵柏才发现简杨站的地方旁边还躺着一具倒在血泊里的尸体。腥血已被雨水洗刷了下去,尸体的面容依稀可辨。赵柏倒抽了一口气,定睛看了看,立刻就认出了那张面孔。

——是李程。

这就对了,赵柏想,用方展的手机拨过去的电话就应该是那个“慈善家”的。现在李程就死在面前,而简杨手里又拿了那名“慈善家”的手机,那么毫无疑问,策划并引发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幕后黑手就是李程。

赵柏走到简杨面前,撑起伞递给他,自嘲般地笑笑,道:“没想到竟然被你抢先了。我早该预料到的,之前想杀你的人就是他,他也就是你必须‘处理’掉的对象之一。”

简杨默默接过雨伞,又把目光移到了赵柏身上。

被那一双漂亮的眸子凝视的感觉非常舒服,但赵柏无暇享受。他在愈发加大的雨势中牵起简杨的手,拉着他向车边走去。

“不过人死了,你的任务应该也完成了。李程和李莉、邵明还有梁桓的案子都多多少少有点关联,所以他的尸体必须带回市局调查。”

简杨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任赵柏拉着走。他手指冰凉,让赵柏不禁攥得越来越紧,恨不得把他揉进手心里。

直到简杨开始用力甩着手腕,拼命地想要挣开赵柏的手指时,赵柏才意识到自己攥疼他了。

于是赵柏赶忙放松了力道,给了简杨一个歉意的微笑,安抚性地按按他的手心,而后又不容拒绝地再次握紧。

雨滴敲击伞面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两人走到车旁。简杨非常自觉地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赵柏则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张毯子,往简杨脑袋上一扔,就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盖上。”

简杨抬眼,不说话,倒是又开始盯着赵柏看。

赵柏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感觉今天的简杨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平日里冷冰冰的人突然开始不停地盯着他看,就好像他是什么奇珍异宝似的。

于是他关了车门,试探性地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墨眸眨了眨,嘴唇动了动,似是欲言又止。简杨摇摇头,把赵柏扔来的毯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段时间。

“你先别睡觉,回家以后再睡。”赵柏起了车,打开雨刷器,边倒车边对简杨说,“等雨小点之后外勤组会过来收拾。我们取证完以后会将尸体归还调查局,到时候是烧了还是溶了就是你们的事了。”

简杨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微微点头,片刻,从毯子下面伸出一只手,把一部手机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储物箱上。

“李程的手机,里面有他和李莉、邵明、梁桓、方展、顾锦波的所有通话记录。”简杨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变了调,“从他身上还找到了一颗弹头和一把刀子。弹头我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不过刀子就是他分尸梁桓的时候用的那一把——上面还有血迹。”

简杨顿了顿,似是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另外,李程死前也交代了一些事情,我录了音,提取出来之后给你。”

赵柏有些惊讶,随即便笑了笑,开车之余还用亲昵地手指贴了贴简杨的脸颊。

然而简杨却抬手打掉了赵柏的手指,避开赵柏的目光,低声道:

“对不起。”

赵柏闻言,不解地看了看简杨,满脑子疑惑,不禁问道:“跟我道什么歉?你这么帮我,我谢你还来不及。”

简杨置若罔闻,重复道:“对不起。”

赵柏无奈,又觉得两个人之间这种气氛实在是太过凝重,于是便尝试开开玩笑:“你非要道歉我也拦不住你,不过,道歉要同时奉上赔礼才算是有诚意。”

他挑挑眉,用手指点了点嘴唇,暧昧地看着简杨:“宝贝,你欠了我什么来着?”

墨眸流转,简杨凝视了赵柏几秒,片刻,把身上的毯子揭了下去,一只手撑在储物箱上,另一只手攀上赵柏的脖颈,快速地凑近,在赵柏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赵柏一个急刹车,差点撞马路牙子上。

“咳咳,咱路上收敛点,”赵柏千钧一发之际稳住了车,扶额,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回去再亲,不然容易出车祸。”

简杨不解地看着赵柏:“不是你要的吗?”

这回轮到赵柏闭嘴了,不过虽说嘴上被堵得没话说,心里却开始偷笑。

果然简杨今天很不对劲,赵柏边笑边想,不过这样也挺好,那个冰块总算开始有点做情侣的自觉了。

不得不承认,赵柏咂咂嘴,心里暗爽,只黏着自己的冷美人实在是令人爱不释手。

——上天怎么就让我白捡了这么一个宝贝。

赵柏在开过无数个堵车的路口之后,终于得以把车驶入了府前街。他轻拍简杨的肩膀:

“醒醒,到了。”

简杨正闭目养神,赵柏一叫就醒了过来。

“你自己上去吧,午饭我给你订一份。”赵柏停稳了车,拉上手刹,“我得先回局里把案件后续处理一下,晚上下班再给你做饭吃。”

简杨刚一醒来,就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奇珍异宝”,听到赵柏的嘱咐之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简杨?”这回赵柏终于憋不住了,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怎么了,一直魂不守舍的?”

简杨还是不说话。

赵柏长叹一口气,想了两秒,最后果断揽过简杨的肩膀,唇瓣贴上那两片紧闭的薄唇,闭上眼睛给了他一个湿吻。

然而简杨全身都是冷的,赵柏没心情深入,只是浅尝辄止地轻轻点了点他的舌尖。

一吻过后,简杨轻喘着,睫毛扑扇了两下,才终于开口。

“赵柏,”简杨语气凝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第四十五章烧糊涂了就赶紧吃药

简杨严肃的表情让赵柏也敛起了笑容。两人庄重地互相凝视着。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结了。

时候大概差不多了,赵柏想,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下一步就该是互相表白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在心里又把“杨杨我爱你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不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永远的爱人”默念了几遍。而就在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倾情诉说心意时,简杨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彻底懵了。

“你,”墨眸中水波流转,“会往下水道里扔东西吗?”

啊?

赵柏张了张嘴,差点就把这个“啊?”溜出嘴边。他直视着简杨的眼睛,以为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笑,但简杨却微皱着眉,看着赵柏,没有显出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下水道?没人会往下水道里扔东西。话说回来简杨为什么会突然一本正经地提出这么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所以赵柏怔了几秒,没敢回答。简杨眸子黯了黯,和他错开视线,别过头去。

赵柏赶忙用手掌覆上简杨的额头。

“有点热,”赵柏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比较了一下,眨眨眼睛,下了结论,“宝贝你烧糊涂了,赶紧回家吃药吧。”

简杨:“……”

简杨薄唇抿了抿,墨眸闪了闪,而后阖上眼睛,毫不客气地掐了一下赵柏的手背,又给了赵柏一拳头,转身按开车门,干净利落地下了车关了门。

赵柏被他自己给气笑了,趴在方向盘上按着胃,边乐边想,还好还好,简杨还是原来的简杨,不过可惜的是,黏人的小宝贝就这么被我问没了。

赵柏轻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订了份饭,订完以后就再次起了车。他舔舔嘴唇,开始回味起简杨那柔软湿润的两片唇瓣。

今天晚上就住这吧。赵柏吸了口气,喉结上下动了动,想,东西改天有空再搬,先把人抱到怀里才是最重要的。

几分钟后,车就又停在了市局门口。

雨已经小了很多,天边开始泛起一丝明亮的色调。

赵柏刚一走进刑事科,就听见宋佳正自顾自地聊着闲话。

“我就刚打电话给那什么基金会,查李莉跟梁桓的资助人到底是谁,”宋佳边涂指甲边说,“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哎,小刘,你猜是谁?”

小刘正坐在旁边整理资料,冷不丁被这么一问,激灵一下,“呃……我猜不出来,是谁啊?”

“就是刚死了的那个心理医生李程!”宋佳点点小刘的脑门,“哎你说这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巧的事,被杀的、杀人的、怂恿人杀人的,怎么就都凑到一个地方去了?”

赵柏故意加重脚步声,引来了正交谈着的两人的目光。

“哎呀赵队你回来了!”宋佳转头,看了一眼赵柏,放下指甲油,招呼道,“你赶紧去你办公室吧,一堆人堵着呢!”

说是一堆人,其实也就三个人,只不过两个人并排往门口一站,就把窄窄的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小彭正和身旁的警员低声交谈,见赵柏走近,便抬头道:“赵队你来了?刚你给我的那个玻璃瓶里装的确实是氰化钾,瓶身只有一个人的指纹,详细报告和对比结果都放你桌子上了。”

赵柏微笑了一下,点点头:“辛苦了。”

小彭也礼貌地回了一个笑,抬脚准备离开,但走之前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赵柏道:“哎对了,办公室里那是你儿子吗?”

“儿子?”赵柏没反应过来,“我哪来的儿子?”

今天怎么总是被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那孩子一直在喊‘赵爸爸我干完了赵爸爸赶紧回来赵爸爸快给我发工资’,你快进去看看吧。”

——明显是方凌黎。

赵柏扶额,想,我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祖宗爷。

推开办公室虚掩的门,果不其然,看见了正大爷似的坐在办公桌旁的方少爷。

方凌黎见赵柏进来,眼睛倏地一亮,边拍着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边大喊道:“弄完了!该结算工资了!”

“工资?”赵柏被这个小孩的话逗笑了,“我那点工资我自己都吃不饱,上哪给你发去。”

见方小少爷一副马上就要原地爆炸的样子,赵柏赶紧补充道:“不过这几天确实辛苦你了,改天爸爸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就是下回有事还找你的意思。

结果当然是更激怒了这位小少爷。要不是赵柏还穿着一身警服 ,方凌黎早就跳起来打人了。

“工资,我要我应得的工资!”方凌黎吼得刑事科里其他人都转头开始盯着他们赵队长看,“我就要个时薪二百的行业最低工资而已,赵三少爷你这点牙膏都挤不出来吗!”

赵柏终于还是没绷住,捂着脸笑了好几分钟才缓过来。他走到办公桌旁,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掏出了一沓花花绿绿的纸卡,扔到气得脸红的方凌黎面前。

“优惠券,热心的大爷大妈们给的。捡没过期的用,拿着买薯片去吧。”赵柏边笑边道。

方凌黎跟桌子上那堆写了“沃X玛”、“家X福”等字眼的纸片大眼瞪小眼,半晌,委屈地收走了。

“别忘了请我吃饭,”方凌黎临走前还不忘回瞪了一样赵柏,“信不信我一顿就吃到你破产!”

“尽管吃,吃到医院里我付钱给你看病。”赵柏摆摆手,“小少爷,慢走不送!”

方凌黎“梆!”的一下甩上了门。

赵柏轻咳一声,敛起笑容,坐在办公桌前,扫了一眼桌上小彭递来的报告,在指纹来源一栏上看到“顾锦波”三个字之后就把报告放到了一边。

之后他把简杨给的李程的手机拿出来,打开,翻开通话和短信记录,一条一条地仔细阅读。

果不其然,正如赵柏所预料的,这部手机里有和李莉、邵明、梁桓、方展手机里的记录所对应的通话号码、时间以及短信内容。

——李程确实就是这起案子的幕后策划者。

赵柏思索片刻,才放下手机,打开桌子上的电脑。而就在他敲了两下键盘,准备唤醒屏幕时,一阵短促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是彩信。赵柏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发现收到了一条音频,点开,简杨的声音首先传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杀死李莉?”

之后就一段简杨和李程之间的对话。李程死前最后见到的人就是简杨,而简杨则录下了李程讲明事件始末的整个过程。

李莉的自杀案,邵明和梁桓的谋杀案,至此也就都得到了更加清晰明了的解释。李程的话和当前赵柏所掌握的事实并无太大出入。

从结果的角度来讲,现在李程和梁桓都已是死者,无法被起诉。但顾锦波作为故意杀人案的作案人,刑事诉讼是板上钉钉的事。

况且,五个还没成年的孩子,短短几天内,三个死亡,一个被逮捕,仅剩一个还能干净清白地活着。虽说李程已死,但他以一个“推荐名额”为诱惑所创建的这个杀人游戏,却按部就班地达成了他原本的目的。

并且由于推荐人的死亡,推荐名额也就会被自动取消。作为最后的“胜利者”的方展,最终只能带着一段悲惨血腥的回忆继续走着他原本的残酷道路。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冷酷地计划并实施这样一个惨剧连环?

赵柏随手点上一根烟,心里五味杂陈。

音频整体发闷,应该是被放在口袋里的录音笔录下的。但对话内容却清晰完整,明显是专业人士的手笔。赵柏笑了笑,想,能得到那位专业人士如此尽心尽力的帮助,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程医生,在你赖以释放本性的据点被烧毁后,你就带着你的罪恶迈向了外面的世界。”

不知不觉中进度条已走到了末尾,赵柏掐了烟,准备合上手机继续干正事,而就在他打开梁桓的笔记本电脑并唤醒屏幕时,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录音被突然掐断了。

赵柏皱了皱眉。处理过的音频是不能做证物的。他思索片刻,而后果断拿起手机,拨了简杨的号码,十几秒后,电话接通。

“赵柏?”简杨的声音低哑舒缓,透着一股沐浴后的慵懒与放松,“有什么事吗?”

赵柏此时很想说“难道没事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然后顺便问问他吃没吃饱,吃饱了就再调调情,但目前明显没有这个时间。

于是他直截了当地问道:“简杨,录音你是不是剪过?”

第四十六章是有家室的人了

赵柏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没有,”简杨轻声答道,“你可以叫你们技术人员检查。没有剪辑的痕迹。”

“杨杨,”赵柏的语气里带着些无奈,“别跟我说录音笔突然没电了。”

简杨顿了顿,似是思考了片刻,才答道:“是我自己关的。”

说罢,他又平淡地补上一句:“之后的谈话内容与此次案件无关,没有录音的必要。”

赵柏手指点着桌面,没有立即回话。

若只是“与此次案件无关”的内容,简杨没有必要特地去关闭录音笔,毕竟录音证据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完整。在所有人讲完话之前,录音的人在任何时刻都不应当关闭录音笔。况且简杨提到了“之后的谈话内容”——他又如何判断李程“之后”的话是否与案件相关?

所以,简杨关闭录音笔的原因,第一可能是谈话涉及机密,第二则可能是涉及简杨的隐私,当然,也有可能二者皆有。

但结合简杨回家路上那副失了魂般的样子,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于是赵柏抿了抿嘴唇,试探性地道:“简杨,是不是李程跟你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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