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惊鹊(十)(1 / 2)
亥时三刻,五层那间房门终于又打了开。四楼的犹忆西和饶似远都竖起了耳朵,听见那异常磨蹭的关门声及下楼的脚步声,不禁都绷直了身子。
约摸两刻钟前,洛明衣惊惶地先从五楼下来,而后不顾宵禁、出了书舍就不知何往了。他们什么时候见过他这种样子。他气冲冲地上楼去找班若后——都是男人,他们基本上能猜到接下去的发展。只是如果过程不愉快……这跑出来的怎么都该是班若啊,明衣出来算怎么回事?
那时犹忆西像是幸灾乐祸地问了一句:“咱们现在应该去安慰谁?”这究竟是什么诡异的发展,为何什么板上钉钉的事到了班若这个女人的手里,都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饶似远瞪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什么,吩咐手下人去备了一桌菜食——乳汁炖鸡,清蒸鲥鱼,酱肘子,炭烧猪颈肉,蜜蟹,并一碟软趴趴的奶黄包——不知从何时起,他一个医者也开始纵着她挑食的毛病,自发地就点了一桌子荤食。其实也不是顿顿如此,只是她饿极的时候就只爱吃肉,强迫也强迫不得。
如今都打过二更了,街上早已漆黑一片、静悄悄的。绝雅书舍四五层点着灯,都得在窗外罩上黑布、以防巡察才行。
几乎是菜一满桌,班若便出来了,今天一天也就只有晨起时吃了些东西,现下多半是闻到香味才发觉肚子饿了的。
饶似远正在桌边低着头为她盛米,犹忆西先抬眼看了看她,顿时眼睛都直了:这,这发展也没错啊,比他们想象的都激烈得多,明衣怎么还跑了?
听见她朝这边走来的脚步声,饶似远抬头,险些打翻了盛得满满的一碗白米。班若倒是完全不在意如今看上去异常颓废又莫名通红的一张脸,衣服虽然被撕得乱七八糟,但拼一拼,最后也就露了个脖子,虽然脖子看上去也是相当令人难以言说——反正自己又看不到,步子很稳地走到他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拿过他手里的碗和筷子,无力地道了声谢谢,就开始往嘴里扒饭了。
怎么说,方才明衣的那副样子他们不曾见过,如今班若的这副样子就更是没有见过了。这女人精得很,也“坚忍”得很,几乎是不曾吃过亏的,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一副没了魂的样子?真可怕,他俩到底有没有……吔,应该是没有。不过细想想班若终归还是个女子,就算是面对着喜欢的人,被如此强迫也还是会害怕的罢。
饶似远的心霎时软了不少,也坐到她身边,不停地往她手边的碟子里夹菜。班若瞥了他一眼,咽了一口饭后问:“明衣去林子里了?”
饶似远放下筷子,点头道:“除了那里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长杨和问苍都跟去了,你放心。”王府里没有人,也许久未打扫了,根本是不能住的。
犹忆西可不像他那样轻易就能对这种女人心软,直接问:“我的姑奶奶,你到底怎么他了?”
受到惊吓的明明该是她,他却如此问,饶似远皱眉看向他,刚想斥责,就听身旁的班若道:“我失策了。”
他们一同怔住,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只见她那双眉蹙得十分别扭,眼眶也微微挤压着,嘴里的肉还没完全嚼烂就胡乱咽了下去,拿着筷子一张一合地摆弄着,语气甚是可惜:“我好容易把他气到这个地步了,以为他就是再傻,也能装出一副被气得不行的样子来,顺势把我要了。明明一开始还好好的,谁想中途给他跑了。”
她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转头就向一脸僵滞的饶似远问:“他怎么能跑的?都那样了他是怎么把持住的,是我不行还是他——”猛地顿住,意识到不能什么都胡说,只能鼓着腮帮子转了回去,持着竹筷戳起一块鱼肉就往嘴里送。
就为了气他,她说完那些话后自己都想给自己两巴掌,他怎么这么不上套?其实并非如此,他也是气得不轻,只是再气都不会真的伤她什么。他将她爱到了骨子里,比自己都珍惜,失去理智的时候,她就是他的全部理智,他以为得不到她时自己会偏执地强行将她锁在身边,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首先还是会选择成全她的。她得不到真正的幸福,他也不会心安。
余光瞥见饶似远僵硬地转了过来,先回了神的犹忆西给了他一个“看罢,她要是跟正常女人一样就真的有鬼了”的眼神,又收回视线,目光微沉地看向班若的背影。
说实话,在洛明衣持着惜寸上楼之前,即便他与饶似远说过要对班若有信心,却是真的没想过她能安然无恙地走下来。凉月河畔的那件事触及了明衣的底线,他是真的怒了,也冲动了,更是刺激了那体内的邪蛊发作,才会想都不想就直接拿了剑去找她——正常情况下他是绝不会当着她的面拿出武器的。
班若会受伤的可能他想了,会被明衣强要的可能他亦想了——她自己都说了她是故意的,就是不故意的时候都能气死人,可带来的结果却是他根本没想过的。他与她同样疑惑,明衣怎么还会跑了?从哪方面想他都不该跑啊,原因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