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何夕（六）（1 / 2）

听到“难受”和“憔悴”时，殷拂卿内心还像被人拿捏一般疼痒，但听到最后一句，便直接吓到了，兀地起了身，面色惊愕地看着她。

看来是猜对了。沈如钰默叹，她们这些人谁不知晓贵妃的脾性，能让她突然改变对皇上的态度的，就只能是太后。而太后是为了什么，看一看这新进宫的十人，再想一想自昭乾十六年底大皇子和三公主四公主出生后宫中再未添一子，也能明白了。合宫有眼睛的都知道贵妃盛宠且专宠，但也有不少人知道贵妃的身子是难有子的，太后母亲，能不急么。

她接着道：“娘娘想让皇上心甘情愿地召幸别人，这么刺激他只会适得其反，娘娘信不信，你一辈子关着门不让他进昭华宫，他就能一辈子不去召幸任何一个妃嫔。娘娘可是忘了，当年在潜邸，我们这些人的院子不都是你劝着皇上一个一个去的？他对你好，自会顺着你，你只要好好与他说，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双玳和霏微在一旁一个劲儿地点头，殷拂卿的面色却是发青。初雩仰头瞧着，踮起脚伸出手想去够一够，够不着就跳了几下：“母亲也别难过，父亲不想母亲难过。”

鼻尖发酸，殷拂卿赶忙用帕子捂住，紧紧闭上眼睛，根本说不出话来。沈如钰见状，赶紧把初雩叫到身边来，冲双玳和霏微点了点头，最后向殷拂卿道：“娘娘再好好思虑一下罢，可别真伤了皇上的心。”

走出御苑，见到灵朱和楚微后，初雩才仰着头问：“母亲好像很伤心，真的没事吗？”

沈如钰微微一笑：“应当不会有问题了。”娘娘唯一的软肋便是皇上，最在意的就是皇上的身体和心情，她只要反复强调这一点，娘娘一定不会再忍心做那个伤了皇上的人了。

她停下，俯身捏了捏初雩的脸，柔声道：“小雩儿真乖，你以后都得记得，只有父亲和母亲好了，娘亲和雩儿，和其他的姨娘才会好。你纵是长大了，也要牢牢记住这一点，有朝一日靠自己的力量保护母亲才行。”

初雩自两年前就已在常宿身边人的秘密培养下开始学武了，初学不易，平日里更要掩饰好学武的痕迹，很是麻烦，好在她天资聪颖，一点即透，目前还未在任何人前暴露正在学武的事实。

小娃娃点点头，捏着拳头认真道：“雩儿会努力去学武功的，父亲想守护的一切，终有一日也会被雩儿紧紧守护好。”

十月份，初冬已至，入夜也越发寒了。虽说殿里一直是暖的，半夜她还是像被冻醒一般轻颤着睁开了眼睛，后颈处的领子被冷汗湿了一片。

她双目空洞地望着一片沉暗，不知何时变成了仰躺在枕上的姿势，双手在胸前紧握，沉浸在梦中的意识还未清醒过来。发的是噩梦，只是一醒来便忘记了为何被惊醒，只余一份久存不去的惊恐。

亦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叹气，挪动身子冲外侧躺好，却发现床帷外面隐约有什么存在。纱帐是半透明的，层层叠叠，殿内暗着，她看不真切，就是感觉床头不远处有异样，不禁提起了心口。

紧紧捏着拳头，她撑着床沿慢慢起身，屏着气向那处凑近，当听见均匀的呼吸声时，不禁更是大骇，双玳她们就是守夜也只在殿外，她的卧房，她的卧房什么时候进来了个人！

渐渐那呼吸声也被自己剧烈的心跳掩盖住了，她攥着被子捂在胸前，尽量悄声地往床尾挪。几乎要把床帐扯下来，她胡乱地将那层遮盖物掀开后钻了出来，不忘用厚重的被子将全身都裹住，一边忌惮着那床边的人，一边半步半步地往远离床的方向蹭。

……那绝对是个男人。就在那一瞬间，什么想法都如倾泻而下的泉水般涌入了她的大脑，她记得绣篓是放在室内的，里面还有把剪子可以防身，或是自裁。

可是挪着挪着就踩到了拖在地上的被角，身子一歪，不稳地摔了下去，还撞倒了圆桌旁的一个绣墩。她虽咬着牙没出声，但这边发出的响声还是让床边的人察觉到了，她什么都没再管，见那人的身影在原地微微停顿后便起了身，正向她走来，便连被子都扔了，转身就朝记忆中绣篓放置的地方爬。

听到那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霎时感受到了绝望，触到窗边细长又冰冷的梨木后，突然想起什么，就要用力将那高高的花几推倒，以求那上面的瓷瓶落下来。然而肩膀还是在这之前被用力扳住了，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腰下直接将她带了起来。

她双眸骤放，死咬着唇不发出一丝声音，转眼间已旋了个身，身体与那人贴近，后脑被一只大手捧着扣向他胸前。额头贴在他散发着些微热度的衣料上，腰身也被锢紧，双手虽然自由却什么利器也没拿。她受了大惊已然气力全无，就这么打下去也是毫无作用，心灰意冷之下只能合上眼睛，牙齿将舌头咬住，暗暗使力。

似乎察觉到了她在做什么，他将她推到身前，伸手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不由震惊：“卿卿，你在做什么？”

那声音就在耳边，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此时却觉得是死前最想要听到的幻声，根本不为所动，只是下颚被捏着，牙齿已无法再咬住舌头，不禁蹙紧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