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千（一）（1 / 2）
入宫将近五日，住处的一切都打点妥帖后，太后特派了言晖宫的宫女申氏同千美人相伴，去给六宫之中各位位分高的娘娘们请安。
此批入宫五人，美人秋氏闺名尽挽，才人李氏闺名暖央，入住嘉裕宫；美人千氏闺名衣露，才人朱氏闺名阑碧，才人柳氏闺名一个荼字，入住花见宫。
嘉裕宫和花见宫均无主位，太后便做主让两位美人暂时掌管两宫事宜，据说德妃娘娘还为此与太后发生了争论，说此举于礼不合，让方进宫才几日的千衣露惶恐了许久。但申姑姑说自己有太后护着，世人皆知这宫中最尊贵之人除了帝后便是太后，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外加有太后相护，那德妃是不敢拿自己怎样的。
这几日五人相继入宫，千衣露算是早入宫的一个，却到现在还未前往拜见宫里的娘娘们，那另外四人可都已经请过安了。她有些着急，申姑姑则说她不是一般的嫔妃，无需像别人那般殷勤地去请安拜见，晚些再去会让她们更看重她的身份，不敢小看于她。
是日未至巳时，千衣露便带着贴身丫鬟红临和翠照随申氏去拜会诸位娘娘。从她所住的、分属于西六宫的花见宫起步，出了宫门便能看见对面宫殿屋檐下的匾额所书的“钟瑟宫”三字，想起自己与另外几人入宫时的那场风波，顿时一颤。
申氏见状便已知晓千衣露的意思，搭了她的手安抚道：“美人莫慌，太后吩咐，美人若不愿见德妃娘娘，可以不去这钟瑟宫的。”
听闻太后曾在言晖宫当着众妃的面拂了两次德妃的面子，又这般说，是铁了心不让她抬起头来了吗？千衣露皱眉，有些犹豫：“不是不愿见……”
“美人，不妨事的，德妃娘娘病恙，想必此时也不愿见人，奴婢先带您去见其他娘娘。”申氏笑着说，示意千衣露身后的两个丫鬟扶她离开。
往北走，与花见宫隔了一条宫道的是长锦宫，长锦东侧再隔一条宫道是繁旖宫。
“长锦宫主位是充容娘娘阴氏，此外还住着一位才人并一位宝林，美人只需前去拜见充容娘娘即可。”
听罢申氏的话，千衣露默默点头。几人来到长锦宫门前，被候在门口的两个小内监引着入了宫。千衣露没有特意去记，大约走过了三四个殿阁才到阴充容所住的琴英殿前，未等申氏请伫在殿门口的小宫女通传，便见一盛妆女子走了出来，身旁另跟着一宫人服饰的女子。
千衣露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位容貌上佳的女子或许就是哪位娘娘，未等开口便听申氏道：“奴婢见过尹才人。”想到自己的位分要更高一阶，便只看着她不做声。
身后的红临和翠照行过礼后，申氏抬眸笑道：“尹才人，这位是花见宫的千美人。”
千衣露注意到眼前的尹才人刚看着她时眸中还有几分不悦，在听了申氏的话后突然便笑了，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行了一礼，声音婉转道：“才人尹氏今儿与美人初见，失了礼数还望莫怪罪。”
千衣露也是后来被翠照提醒后，才知她这话是讽刺自己迟了与各宫娘娘的请安。
申氏微微皱眉，千衣露有些受不起，忙道：“才人不必客气，算起资历来我是妹妹，日后还需才人多多指教。”
家中的娘亲说即便有人扶持也需步步谨慎，总是没错的。
见她才是客气，尹纩挑起修得细长的眉，搭了侍女风絮的手道：“美人这话我可不敢当，我不过是个才人，怎配指教美人？”看了眼面色有些僵硬的申氏，笑意更甚：“美人也不必着急，这宫里的‘姐姐’个个都是聪明厉害的，还怕没人指教你么？”
说罢轻笑几声后，直接绕过她离了开。千衣露转头看向她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申氏看了看她的神情，心中默道“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子”，上前一步劝慰说：“美人无需在意，这尹才人是去年九月入宫的，就跟充容娘娘一道儿住在这长锦宫，见新入宫的您比她位分高，自然是不乐意的。”又谆谆善诱道：“这与旁人说话喜欢夹枪带棒的人啊，都是没什么城府的，美人不足为惧。”
千衣露点点头，回过神来让人进殿中通传了后，得了首肯才将两个侍女放在殿外，与申氏一同进了去。
与此同时，本打算带主子回殿的风絮在察觉尹纩正有意朝宫门口走后，忙侧首问道：“主子，这便要去么？”
“每天这个时辰，那人都会去御苑折树枝子，不趁此时，更待何时？”尹纩眯眸道，“这充容娘娘——应该说，这淑妃娘娘吩咐下来的事，不利索点儿办了，还等着被新进来的那几个人抢了机会去么？”
“主子说的是。”风絮垂首道，“主子方见了那千美人，觉得如何？”
尹纩冷笑：“我这种‘没城府’的人是不足为惧的，她如何，用不着我‘觉得’。”顿了片刻神情暗了下去，低下头喃喃道：“说到底，不过与我是一样的人。”
……
不过一刻钟后出了琴英殿，千衣露搭上红临的手走了一段路后才说道：“充容娘娘瞧着是好相与之人。”
申氏似乎颇为赞同：“咱们宫里没有比充容娘娘更大方热情的人儿了。”千衣露低眼看了看方被那殿中笑起来极有感染力的娘娘抓着手腕子套上的水种翡翠玉镯，抿唇点头。
快行至宫门口时，千衣露想起刚才尹纩的模样，唤住申氏问：“姑姑，既来了长锦宫，不如将里面的人都见一见罢。”
申氏脚步一顿，瞅了她一眼后蹙眉叹息道：“美人不必拘着这新人的身份，觉得宫里的每一个老人儿都应该敬重，咱们宫里就是先讲尊卑的，您是正四品的美人，就是比那五六品的才人和宝林高出一等，受她们的礼那是应该的，总这般诚惶诚恐，倒会让人觉得美人小家子气，那太后为美人做的一番安排，不就都白废了。”
申氏的语气甚至严厉了许多，千衣露不做多言忙应了“是”，心里想着这在宫里生存，如何说话如何做事都是要费心计较的，何况她还是被太后选中又寄予深切希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