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繁枝（二）（1 / 2）

玉曌宫，绯环殿。

隐约听见抽气声，殊月拉开帷幔，见床上的人儿正咬牙靠坐起来，赶忙将手中的帷帐固定在床尾，扶着面色惨白的女子起身。

里衣光滑如缎，却将肌肤磨得疼痒，被扶起后，吾丘子淳下意识地去碰手臂，被殊月一把拦住。

“姑娘，掉下水池哪有不擦伤的，还染了水，方才上了药，先别碰了。”

吾丘子淳动作稍顿，忙抚上腹部，抬首问：“我的身孕……”

“姑娘莫慌，姑娘的身子好好的。”

的确，除了身体某些地方的皮外伤外，没有特殊的疼痛了。吾丘子淳垂下眼，松了口气。

将帷帐的另一端绑在床头，殊月扶吾丘子淳在枕上倚好，口中怨道：“从被诊出有孕的那日起，咱们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不想在自己的地方遭了人暗算！都是些什么东西，这般费尽心机，是疯了不成！”

吾丘子淳垂眸看着放在锦被上的双手，一手抚着另一只掌心处的绷带：“尚在闺中，便听父亲提过宫闱的这些腌臜事，却没想过自己也有经受的这天。”

“家主明明那么疼姑娘，却……”

吾丘子淳笑了笑，在她抱怨“让姑娘入了这海一样的深宫”前打断：“总不至于每日都提一句。”顿了顿道：“休得妄议父亲。”

殊月撇了撇嘴，见自家主子淡淡的愁眉仍是未松，突然机灵道：“皇上待姑娘倒是好，午时就让秦总管遣了人来候着，待姑娘醒了好去知会一声呢。”

吾丘子淳一怔，抬头道：“什么时辰了？”

“申正时了，姑娘饿了罢，先吃些糕点垫着，我去回秦总管。”

殊月从外间端了一碟山药红豆糕进来，吾丘子淳闭上了眼，没什么食欲，更觉得自己跌了一跤就昏迷了几个时辰实在有些可笑。

身上浅层的伤痛不算什么，但那个时候下意识地就护着腹部，实实在在地有一种重要之物在被索取的感觉。很可怕，跌落水池的那一瞬，她从未觉得那般害怕过，即便是将入后宫这滩浑水的时候也未有过。

吾丘子淳打了个寒颤，睁眼时，殊月已将点缀着红珍珠一般样式的糕点递到她唇边，眨了眨眼睛：“姑娘？”

“……我不饿，晚些时候再用膳罢。”吾丘子淳将殊月的手挪开，想了想道，“你去回话，告诉皇上，我不想见人。”

“……”

殊月嘴角抽了抽，捧着险些滑落的一盘糕点默默转了身：为什么别人家的主子都知道想好托辞让奴才去回话，我却遇上个连托辞都要让奴才想的主子？

殊月叹了口气，从小到大，吾丘子淳都活得很顺畅，虽然夫人早早过世，但有家主宠着，一直以来自由自在，不费心思，哪像现在，到了这世间最无法自由的地方。

到了这里，规矩多，束缚多，甚至连曾经最喜欢的能咬出声儿的茶酥也不许吃了，说什么漏声不雅……

“殊月，看路啊。”

殊月打了个激灵，立即站定向前看去。

“习姑姑？”什么时候进殿的，她居然没听见脚步声？

来者是面容不显老态、顶多四十上下的宫中有些资历的姑姑习氏，在吾丘子淳孕后就被调来绯环殿服侍——似乎是特别挑出来服侍有孕妃子的老宫女。无论吾丘子淳生产后习氏是否被调走，于殊月来说，她也仅仅是孕期服侍的普通姑姑而已，就算是皇上所赐，也不能过于亲近。

可也正因是皇上所赐，随意进内殿这种事……她也不好说什么。

殊月笑得有些勉强：“习姑姑这是……”

未等说完，习氏已经拿过她手中盛糕点的碟子，淡淡笑道：“娘娘这会儿不想用，没准一会儿听我说完皇上的旨意，就有胃口了，先不要端走。”

没有在意习氏的称呼，殊月皱眉：刚刚与主子的话是被她听到了。

习氏撩开内室的珠帘，转头向殊月道：“先进来罢，皇上那边一会儿由我去说。”说罢走进去。

殊月见吾丘子淳有些惊讶地坐直了身子，抿了抿唇跟着走进：“姑姑若是愿意代劳，不如快些去回了秦总管的话，耽搁了皇上，我家姑……我家美人可担戴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