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1 / 2)
天庭之上,云雾缭绕。
有一老神仙的声音,透过层层叠叠的雾气穿透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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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阁案。
“扶桑秘史曾记载,万年前有一神女,为救情郎,吃下了至阳的扶桑神果,至阴的祝余灵草,在炎泉中泡了七天七夜,以求练就肉身为神丹。
药成,却被天后所夺。
神女的灵便堕入魔道,将扶桑神树移进魔界,用自身至阴之气滋养扶桑树成长,与魔君结合,一起攻打神界。这便是神魔大战的起源。
此战役持续了千年而未止。
又过百年神女生下一子一女,此时神界大军大举进攻魔界,魔君重伤,神女以灵化界,保住魔界。
神魔大战偃息了千年,魔界太子长亭卷土重来,神界惨败。
神界为了那么点微薄得脸面,最终同意魔界公主长兮与神界太子十里联姻,神魔大战才得以止息。
魔界太子一战成名。”
“荒唐啊,荒唐,这算是什么秘史!荒唐至极!虚假!虚假!”
案上的老仙花白的胡子止不住的颤抖,一边读着秘史上所记载的神魔大战,一边在指责扶桑秘史的真伪。
欲芜右手撑着下巴,指间往上眉眼处是一块明艳的红色胎记,杏眼,小嘴嘟起,轻轻碰了碰前面端坐着地阿音,鬼嘁嘁望了眼正在讲课地老神仙,道:“兄长与兄嫂难道当真是为了什么神魔休战,世间和平才成亲的?”
阿音是这几百年来难得遇见地奇才,青丘的小公主,生的极美,酷爱穿明黄色的衣服,温婉可人。天界除了老君以外,唯一一个对她友善的神仙。
阿音没有转身,轻轻瞟了一眼老仙,道:“按秘史所言,二人的成亲是极好的壮举。但依我看,太子也是在意太子妃的”
欲芜点头,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却又忍不住好奇,这魔界太子长亭一战成名,威风八面,又长的何种相貌呢?兄嫂生的极美,想必他也不差,她抬眼瞥了一眼老仙,道:“阿音,前些年你随离歌姐姐去魔界给魔君祝寿,可曾瞧见那太子长亭长的何种面貌?”
阿音顿了一会,背脊都僵硬了,轻轻咳了一声,道:“一言难尽啊。”
欲芜顿住,好奇了。
“......?怎么个说法?”
“心狠手辣,不讲情面。那日倒酒地魔奴不小心碰翻了他的酒,落的个灰飞烟灭得下场,也是可怜。”
欲芜正欲说什么,余光中瞥见老仙往她们俩这望了一眼,老实了一会,又说:“这般心狠,那面容想必定是和那凡界的蛤/蟆皮一般丑陋。”
阿音叹气,道:“错了,比皮囊,天上人间怕是无人能及。”
欲芜又惊讶了,将手放下,脖子往前伸了伸,颇为奇怪道:“当真?”
“真真切切,绝无半点假话。我同你说啊,阿姐让人画了他的画,就贴在她酒铺门口,她的酒再难喝却也全都卖光了。”
欲芜叹气,表示赞许,将脖子缩了回去,道:“能让离歌姐姐的酒都能卖出去的长相,确实也该如此。”
她老实了,十分认真的听完了老仙的课。
虽说这秘史课枯燥了点,但比那法术课强少许。
一刻钟后,秘史课也结束了,众人一哄而散,她笑着跟阿音道别后,寻了个由子,支开了跟着她的女仙娥,东摸西拐的寻个地方跳下了凡界。
她想看一眼魔界太子长亭。
虽说天庭的话本子都把他描写地凶神恶煞,面目可憎,可神魔自古两看生厌,当不得真。
毕竟如若当年救她的那个人就是太子长亭,这话本子就真的太过失实。
做神仙要刨根问底的啊。
废神仙也是要的。
欲芜今年六百余岁,是神界的小公主,排名十六。被帝君下了禁足令,去不得别的地方,且陪伴她六百多年的只有许许多多的人间话本。
因着她出生时天降不详,有祸乱神界的命格,且天生筋脉不足,无法习得高阶的法术。
神界之中人人唾弃,人人厌恶。
帝君自然也厌弃她,命她终身只能在蘅芜宫与老仙的仙阁案中走动,所谓禁足。
想来也是可怜。
*四百年前
两百岁的欲芜耐不住性子,偷跑去瑶池仙会,被发现后,帝君当着瑶池众仙家的面,罚她受二十鞭惩仙鞭。
惩仙鞭是神界用来惩罚那些犯了神界条例的罪神仙,每一鞭子打下去都是蚀骨之痛。
她却跪的端正,绝不低头,咬牙承受,近乎贪婪得抬起头望着四周。
可在她的眼里,这些人是面无表情的枯木像,是毫无同情心的狠心人,连目光都不愿往她身上瞧一眼,仿佛看她一眼,就会招惹什么大灾祸一般。
她那一刻忽然明白了,世人要是厌弃你,便会一直厌弃你,人人厌弃,世界便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她想着瞧一瞧,世间却想着怎么才能让她瞧不着。
可她就是不甘!
她咬牙,满口鲜血,道:“帝君今日不妨抽死女儿,咳咳咳!不然女儿存在一天,神界终会不安一天,女儿争取活它个千千万万年,让帝君您不安千千万万年!”
帝君大怒,不顾仙家颜面,从座上起身向着她用力的挥出了一掌,道:“大逆不道!本君今日便除了你这个逆女!”
她闭着眼,梗着脖子想强撑着,抬手狠狠地抹了一口嘴角的血,白色的纱裙上血迹斑斑。
死了就解脱了!
掌风没有打在她身上。
来人穿着一袭黑红相间的长袍,救了她,将她拢在怀中,单手化解了这一掌,开口,声音低沉浑厚,颇有磁性,语气也颇为嘲讽:“帝君,也未免太狠心。”
欲芜靠在他的怀里,呆愣了几秒,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心有余悸的抬眼望向他。
他细长的眉微皱,眼睛狭长半眯着瞧着天帝,眼角处的那颗朱砂痣显的他格外慵懒,薄薄的唇半抿着,向上勾起。
黑发狂放不羁的散着,前头发尾带着两片银色的发扣,镂空的花纹隐隐约约是一对字。
他的脖子上缠着一圈红绳,红绳的尾向着锁骨处往下延伸,不知尽头。
手腕脚腕上也同样缠着红绳,颇为妖娆。
腰间系着一对鸳鸯佩,穿着黑底红纹的袍子,红底黑色的靴子。
欲芜眼睛蓦地瞪大,这……
这怎么……同话本中魔界太子长亭的描述如此相似,只是眼前的这个长的格外好看,格外的……邪媚,话本子上的是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
天帝恼怒,道:“神界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长亭嗤笑,道:“帝君这话说的有意思,我若想管,你彼时就成了阶下囚。”
瑶池之上众仙家倒抽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魔界太子今日怎地突然就赴宴了?也忒猖狂了!
天帝脸色红涨。
“放肆!”
长亭把欲芜放下,侧了个身,盖住了正在发热发光的鸳鸯佩,从袖中掏出一个长相奇特的果子,直视天帝,道:“我不动武许多年了,今日就凭这扶桑神果换她一命。”
欲芜愣。
???莫不是她听错了?
扶桑神果,万年开花万年结果,长在魔界禁地,只有至阴之体才能靠近扶桑神树。
至今以来,不过才成熟一树,可这人...
莫非他真的是太子长亭?!
天帝听到扶桑神果,往前走了两步,扶桑神树,不可遇不可求,谁不想拥有?顿了顿,迟疑道:“当真?本君的废柴女儿可值不得一颗扶桑神果。”
长亭将手上飞舞的红绳又重新裹了裹,低头轻笑,道:“当真。”
欲芜听到瑶池之上,众人惊叹的声音。
他一笑,万物都失了色彩。
那人救了她之后,便拢了拢袖子,消失了。
自那之后她就记住了那张脸,欲芜这辈子没见过多少神仙,但是没一个比他还要好看的,没一个有他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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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芜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叹了口气,是了,她想知道救她一命的到底是不是太子长亭。
如果是,报恩,了却心愿。
只是扶桑神果的恩情委实还不起。
就算不是,她也不回这个冷冰无情的神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