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陶瓷(3)(1 / 2)
羽翩郑重其事地看着自己,“只要您打开这扇门,让他看见您的退后,就算仅仅只退后半步也好,您的儿子一定会进来的,向您靠近,再不保持任何距离。”
只要您打开这扇门,仅仅退后半步。羽翩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但她也非常清楚自己,性格里就没有退后。
今天下午又是难得空闲的一天,但院长再没那天的兴致午睡了。
办公室的窗帘被人拉开了,进来时被这刺眼的阳光吓了一跳,脑海里羽翩的话语很快让羽翩当时面对着阳光,清晰的面孔浮现。
第一次看见她的那副表情,也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学生这样看着自己,没想到有一天,这般失望不是自己展露给同学,而是同学展露给自己看。
院长自嘲地笑,当时的她逞着强,说这一切都是为了锻炼他的耐力,大学对他太过纵容,只能让自己来收紧他的心态了。
但到底现在这距离里几分是为了他的耐力,几分是为了自己的尊严,院长心知,所以才不敢想,一味逃避。
而与此同时,羽翩的话又回到心里,“这不是退后,这也不是软弱,这是促进,这是温和。”
“一个家里,儿子和母亲难道不是和睦相处最应该吗?为了只有自己在乎的半点……就要保持距离吗?”
羽翩的话越说越有点急了,后来临走时还和自己道了歉,但是自己却未曾生气,看来也许自己的内心深处,是赞同这句话的。
在这期间里,感觉到手机握在手里都热了。
下意识地打开和天乐的聊天记录,摁上对话框,但却在这一步停顿。
这才发现这几年,和天乐的交流基本都是吵架,从不存在什么聊天说话,突然这么来还真有点艰难。
羽翩那些话,是让自己道歉的意思吧应该。
键盘上打了又打,删了又删,仅仅一句话却好像写了篇文章似的,犹豫了很长,最后才终于决定,
“累的话,外联部我不管了。”
发完又觉得自己太过突兀,想撤回,但是让天乐看到一条自己撤回的消息,还不如就这样吧。
发什么想了半天,发完又想了半天,烦躁得很。
站起来稍微活动活动,整个办公室围绕一圈又一圈,她现在倒挺想看到羽翩的,想让她再来给自己点建议。
可惜今天没有人来叨扰她的午睡。
不知不觉又回到了书柜旁,站定在哆啦A梦的面前。
一看就是小孩子手笔,大片大片的蓝色上色实在不够均匀,反而看起来坑坑洼洼的,脸也没有画得有多好看。
院长笑了,但还是很珍重地把它拿起来,像是拿着个文物一般小心。
最后习惯性的,像那天一样,像那天她用的最温柔最怜爱的方式捧着它,和他说话一样。
丈夫的表情第一次让她觉得很装,也是由于她捧着哆啦A梦说的话,丈夫一直和她有这样一个打不开的结。
“谢谢你啊。”他准备好了出差的行李,最后才想起应该和自己说点什么。
但是如果是道谢,还不如不要说。
妻子还拿着哆啦A梦在“欣赏”,听到这四个字,脸上一瞬冰冷,毫不犹豫地嗤笑他,“不是你自私自利地喊着让我放弃临床,让我牺牲吗?那还到什么谢,装不装?”
丈夫哑口无言,拿着行李低头换鞋。
“我不是为了你才选择老师,我是为了我的儿子。”当时的她尽想着要伤害回去,抓着可爱的哆啦A梦,眼里却冰冷刺骨,“这一点你要清楚。”
丈夫再未说些什么,轻轻关上了门。
转头回到哆啦A梦身上,她再次扶上额头,慢慢消化这段融化自己的温暖,任由稚嫩的话语在脑海里响起数千遍。
自那天无法面对儿子,逃走之后,勇气就像是个千疮百孔的气球,仿佛世界只有一个家那么小,她缩在家里沙发上,久久都不敢动。
直到听见上楼的声音,听见丈夫和儿子回家的声音,她怕了,慌乱之下逃到了书房里,捂住嘴巴,甚至颤抖。
“乐乐,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妈妈不在,我们叫外卖吧。”丈夫的声音传来,也未曾给她一点面对的勇气。
“妈妈呢?爸爸。”稚嫩的声音传来的一瞬间,眼泪便止不住地流,听着他找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妈妈,愧疚一拥而上。
“妈妈大概……”丈夫想说也说不出什么,最后只能变成长叹。
“啊,”儿子突然一声惋惜,她微微探出一个头,生怕他又遇上什么危险,却看到他静静地站在一堆碎片面前,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