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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将阑》/素心锦时

第一章

“云荇…不可！”随着一声痛彻心扉地呼喊，云荇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漓地坐起，此时此刻她心中痛楚难言，脑中萦绕着消失在了重重迷雾中的那名玉冠玄衣，始终看不清容貌的男子。

“小娘子，你是不是又梦魇了？”大丫鬟碧桃掀开天青色的鲛纱帐，担忧的望向面色苍白大汗淋漓的她，赶忙拿出袖笼中的绢帕，细心地擦拭着她额头上沁出的汗珠。

“无事，我口渴。” 云荇忍不住双手扶额，剧烈的心跳使她心慌气短地喘着气。

“我这就去斟茶来。”碧桃急忙跑至桌几前，铜质的茶爖子内的炭火还未熄灭，碧桃赶忙将茶壶拿下倒了杯茶，迅速递至云荇手中。春寒料峭的夜里，屋内炭火盆内的银丝炭只剩下零星的几点火星，碧桃赶忙为云荇披上大氅。

云荇大口喝着茶，彷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她心中无法抑制的绞痛感。碧桃接过她用后的茶杯，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南窗，温言相劝道：“小娘子，估摸着刚过三更，你再睡会子吧，奴婢就在榻前陪着你，别怕。”

云荇疲惫地拍了拍碧桃的手“我不怕，你还是去毡子上睡吧，脚塌这里更不得睡，没得冻坏了身子。”

碧桃只得应了一声“你若有事，即刻呼唤我。”

云荇微微颔首，由着碧桃服侍着躺了下去，放下了帷帐。桌上的儿臂红烛微弱的烛光透过帷帐，映射在这方狭小的玳瑁床内，影影绰绰下是那样的亦幻亦真。这相似的场景，迫使她想到第一次醒来，看到这里陌生得一切时，内心无法抑制得震惊和恐惧。

云荇记得，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一天，她用积攒了多年的稿费买了一辆白色的高尔夫，载着外婆回乡下祭祖。她与外婆相依为命十年，外婆在她的心里早已充当了母亲的角色。

她的母亲是个小有名气的编剧，自从她12岁那年母亲与父亲离婚后，便如愿去美国继续深造戏剧编剧，后来顺理成章的嫁给了当地的一名华裔律师。

而她那一心扑向化工研究的父亲，将她托付给外婆后，也心无旁骛得住进了研究所。除了定期将生活费交给外婆时，会顺便来看望她一眼，其他时间彷佛忘了有她这个女儿般的存在。

谁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驾驶能力，她紧张的在崎岖坑洼的乡村小路上行驶，再也无心继续与外婆调侃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得典故了。在经历了泥泞的羊肠小路，在随时抛锚得险况下，终于在天将擦黑前看到了村口的牌子。

此时此刻，她心有余悸地瞟了一眼村口林立的墓碑群，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外婆，像是怕被人听到般的小声问道：“外婆，村口为什么那么多坟墓？”

外婆睁开了困意未消的眼睛，望了一眼窗外，扑哧一声笑了“那是村口的大堤，每个村子的大堤附近都是村子的墓地群，我小时候呀还经常和小姐妹们一起在大堤上玩，没什么可怕的。”

云荇吐了吐舌头“这阴雨天儿，看着这样的场景，可怪吓人的，简直就是恐怖片再现啊。”

“这孩子，你可专心致志地开车吧，到村口了，我告诉你怎么走，眼看着天都黑了，你二姨婆肯定等急啦。”外婆向车窗外张望着“喏，前面的路口右转，开到头就是你二姨婆家了，她们家呀门口有两个小狮子，据说镇宅得效果特别好。”

“镇宅？难道风水不好？”云荇将车子开上了村子里的柏油路，终于放下心来，话也多了起来。

“这村子的历史已经有几百年了，你二姨婆家随便拿出一件老物件儿都比你的年龄大了几倍不止。还有一件事，需得提醒你，这里可没有城里的卫生间，不管是小解还是大解都需要去院子外面的露天茅厕。你在如厕时，如果遇到什么动物，一定不能与它对视，到时我让你二姨婆的孙女陪你去…”外婆若有所思道。

当云荇听到露天厕所这几个字眼后，就已然开始神游太虚中。她懊恼的想，“这怎么去啊？人有三急，这不是要憋死她的节奏。算了，这几天她尽可能的少吃东西，就当减肥了。”

可是当她坐在一桌时令珍馐前，立刻就忘记了她之前说过的话。她一刻也未停歇的夹着菜，“云荇，来尝尝这道腌笃鲜。”二姨婆笑眯眯的给她盛了一碗，放在她的面前“这道菜是你婶婶的拿手菜，咸肉是咱家自己腌制的，春笋呀是我让她们今天早晨上山新挖的，清明时节的春笋最为鲜嫩、甘甜。”

云荇全部照单全收，边吃边心中感慨道“这城市里的上海菜、江浙菜都是个什么鬼，果然食材上才得见真章啊。”她不解气的又喝了一碗菌菇汤溜食后，抚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