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陈冬耸耸肩,恶趣味乍起:“小孩子少看大人换衣服,小心长针眼。”
“我成年了,”谢靖西闷里闷气地咬着牙回道,“不是小孩。”
这回答似曾相识。
陈冬套着毛衣,恍恍惚惚记起第一次见到谢靖西的场景。
那是在七年前的片场,作为一个探险剧,布景到处都是灰蒙杂乱。陈冬刚解威亚跳下来,头还有些晕,模模糊糊看到两个干净清爽的男孩向这边走来。
虽然当年的纪南柯作为混血正太,有一张小天使一样的面容,陈冬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谢靖西。
他还记得,那个个子较高表情严肃并以守护者身份站在纪南柯身边的少年一本正经地用变声期沙哑的声音申明道:“我上初中了,不是小孩。”
孩子总想长大,总想证明自己能撑起一片天。成年人却想后退,却想缩进一方可靠的港湾避难。
陈冬迅速把外套穿好围起围巾,走到谢靖西并排处:“可以走了。”
谢靖西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陈冬之前不太明白谢小公子怎么突发善心要送他一程,经过更衣室事件加上从酒店走向停车场路上冷风的提神醒脑,他也猜出了七七八八。
一开始想替纪南柯质问他的不辞而别,但发觉他并没有过得像他们想象中那样潇洒快活以后,同情心占了上风。
说到底,谢靖西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虽然在有关纪南柯的事情上总要偏激一些,但出格的事没怎么做过,包括在更衣室的谴责,都有情理之中的缘由。
然而这种同情,陈冬早些年还对此有羞愧感和感激心,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磨成冷漠与消极,最终演化为麻木,可以坦然接受的麻木。
谢靖西的车跟他的人一样,属于低调沉稳的类型。陈冬本想坐到后边,被谢靖西一个眼神止住,无奈地打开副驾门坐进去。
扣上安全带的时候,陈冬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驾照什么时候拿的啊?”
说来惭愧,陈冬的驾照拖了两年还没考完,准备寒假再战一回。
谢靖西熟练地打火挂挡:“两个月前。”
哦天,新手上路!
陈冬惜命地把安全带扣得更紧,被谢靖西从后视镜里瞥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放心,死不了。”
陈冬一边小鸡啄米式点头,一边大义凛然地抓着安全带不放:“你没喝酒吧?”
回答他的是一声尖锐的鸣笛。
“去哪?”开上主路谢靖西脾气略好了一些,随手打开电台,古典钢琴曲瞬间充满了空荡的车厢。
陈冬自上车便有些困顿,听着抒情曲越发昏沉,头偏向车窗一点一点,眼看就要睡着,听到谢靖西的问题一个激灵坐正:“火车站。”
“大晚上你去火车站干吗?”谢靖西加速超过前面那辆明显也是新手的车,“约会?”
“不是不是,”陈冬赶紧摆手,“去看人。”
“男的女的?”
“女的……哎,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不是差不多的意思吗?谢靖西暗暗翻了个白眼。
大人都是骗子,陈冬从不是大人的时候就是骗子,嘴里三句实话两句半假,忽悠人的本事说来就来,否则怎么能在孩子堆里称王。
“去看我妈。”
陈冬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正碰上头疼间歇性发作,赶紧转移话题道:“你慢慢开,我睡一会儿……”
谢靖西被他堵了一下,一时无话可说,只是车速平稳了不少。
红灯停车的间隙,谢靖西转头看了陈冬一眼,路灯的光影描摹出陈冬的面部轮廓,睫毛长长地盖着,苍白起皮的嘴唇微微张着,有些傻气又有些脆弱,
其实这几年里,谢靖西偶尔也有出国把人逮到狠狠追问的冲动。只是真正再见面时,物非人非无从说起,何况陈冬看起来并不好过。
毕竟是认识的哥哥,总不至于把人逼到绝地。
谢靖西刚想起步,却被陈冬一手按住手臂。一开始以为是恶作剧,正要教育他两句,却见陈冬仍然紧紧闭着眼睛,额头却冒着虚汗,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发抖,手向下滑死死拽住谢靖西的衣摆,口中断断续续:“不是……不是我……救救我……救救我……”
谢靖西神色一凛,猛地把刹车踩实。后边的车主此起彼伏地鸣笛,谢靖西没管那些骂骂咧咧的话语,用手背试了试陈冬的额头,滚烫的热度瞬间灼烧到皮肤。
操!
谢靖西难得骂了一句,立刻换导航路线,向对角线方向的市一院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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