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无安（1 / 2）

“邓林之阴初见昆仑君，惊鸿一瞥乱我心曲。”

沈巍在阵痛中醒来。他缓缓坐起身，一只手支撑着身体，一只按在心口上缓解痛感。他近日总是做着这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那山川之中，回到那片邓林。

绿竹碧荫，冽泉清风，空气里是阳光的暖味和花草树木微潮的生气，他迎着光望向泉水上游那块斑驳的巨大青石，那上面的侧影仙姿卓立，阳光勾勒着他的额头，他的鼻梁、唇、下巴，他的脖颈，他的腰背......他整个人镶着光芒的金边.....风穿过竹林，拂过清泉，撩起他的衣摆。

他怔怔地望着，那人缓缓转身，他就可以看到他的脸......可那阳光下的人太明亮......那料峭的脸被阳光耀的灿烂模糊，将他耀醒。他触不到他了，再也触不到他了。梦里，也不行。沈巍咬紧了下唇，将胸前的衣物抓的更紧了些，指间爆出苍白的筋络。

夜尊在近旁睡得昏沉。日夜在虫洞中搜寻能量，甚至将自身的能量分享给沈巍，这些已令他精疲力竭，他对哥哥此时的起身和异常一点儿也没有察觉。沈巍觉得清冷，将身上的长袍解下轻轻盖在了夜尊身上，对方像小时候一样手里握住他的一缕长发，微微蹙着眉头。

沈巍知道如今的自己绝无可能与虫洞的力量抗衡，能量的消耗和恢复严重不成正比，之前的伤一一显现成为能量体系中最薄弱的环节,一旦体系失衡，能量会源源不断地从这些伤处流逝。

崩坏，只是瞬间的事。

夜尊的努力终将于事无补，可是看着这样的夜尊，有些话实在无法忍心说得出口。他觉得自己欠弟弟的太多了。

心口一股剧痛袭来，血腥涌上了喉咙，沈魏赶紧捂住嘴，抑住咳声，胸口剧烈起伏起来。一阵极力的压抑之后，丝丝殷红的血从指缝间溢了出来。身边的夜尊不安分的翻了个身，沈魏赶紧用异能将血迹拭去，淡淡的血腥味很快消失在周围清冷的空气中。

新封落成，他相信赵云澜能稳住大局，他自认为使命完结，算对得起天下二字，他本该别无所求，可偏偏有一丝说不出的滋味刺灼着心底，那万载的、快将他渴死的记挂和思念，终究要纠缠他到坟墓里。

沈巍安慰着自己，赵云澜看似吊儿郎当，做事时而不管不顾，但实际很能拈的起轻重，他会理解黑袍使的选择，会很快振作，会运筹帷幄。人之一世白驹过隙，过了这一世，他便会把他忘的干净，不会再为他难过，他可以生生世世，安安稳稳的享受凡人的快乐，而自己早就答应过神农不再见他，最后于万年重逢间偷得须臾，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只是……再不能等到下一个万年。

再也不能相见了。

沈巍习惯性的摸向颈间，才想起那颗珠子已经在大战中失落。

颈上空落落的，沈巍冰凉的手指轻轻触在自己的喉结上，愣了神。过了许久，他的喉咙滑动了一下把什么咽下去了一样。好像一切秘密都随着这个轻微的滑动深深咽到了心底。

他能安好，他便得偿所愿。他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