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与错（1 / 2）

人开窍的契机非常随机, 有些人是在睡个觉后幡然醒悟, 有些人则可能仅仅一个眼神便确定了自己心意。

如果白念南是个姑娘, 可能盛秋晚早在他们出去吃烧烤时, 便意识到了自己对人家的感情。可白念南是个男的，是他性取向上另一个极端，是他从未想过的可能性。

是不可能。

要让一个人去切实的意识到、去真正承认一个不可能，非得是到了退无可退、显而易见的地步。

他能感觉到自己此刻心跳若擂鼓，如果连接心率测试仪，机器可能都会因为超载而报废。

盛秋晚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就到了这个退无可退、显而易见的地步。

为什么总是会为他心动？

为什么总是脸红心跳？

为什么无法接受他身边出现别人？

为什么如此在意他的喜怒哀乐？

为什么会与他共喜悲？

因为喜欢。

他没有办法再拿什么兄弟情来搪塞自己。

可是白念南呢？

白念南……喜欢我吗？

盛秋晚浑浑噩噩地吃完了饭，浑浑噩噩地看着恐怖片，平日里能把他吓到神志不清的桥段全都像是被蒙了白布一般令人看不真切，他睁着眼睛，呆滞麻木地盯着投影。

白念南好像同他说了些什么, 盛秋晚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应的。那天晚上的一切都如同一场朦胧的幻影, 光怪陆离地播放着, 而他像是一瞬间从活生生的观众变成了幻影内的皮影人, 挥动着僵硬的四肢将戏本继续演下去。

直到当晚，他一个人早早回了居室时，游离许久的魂儿方才迟迟回了身体。

盛秋晚怔怔看着窗外一轮洁白圆月, 在这合家共团圆的月亮下, 内心忽而生出一股莫大的恐慌和无助。

我是同性恋吗？

我竟然是同性恋吗？

我要怎么和奶奶说？

老爸老妈他们会接受吗？

我真的是同性恋吗？

还是说我只喜欢白念南？

白念南……我要怎么面对白念南。

盛秋晚忽然变成了一本十万个为什么, 里面装载着他一堆难以得解、亦不敢与他人言说困苦。

他一动不动地静坐在床上, 脑子里是一群四处奔腾的困兽，以“白念南”和“同性恋”两个字为重心，奔向错综复杂的四面八方。

良久，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声来自顾桥的呼唤——

【宿主。】

盛秋晚这才想起来还有地府这么一群人……一群鬼。

【如果宿主十分困扰，可以和鬼界读者进行面对面交流，排解困苦。】

盛秋晚:“还能面对面？”

【阅读量已超过40万，开启面对面功能。】

“四十……四十万了？”盛秋晚有点懵。

那些无人阅读的日子仿佛还是昨天，又仿佛已经恍若隔世，诸般不真切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他对白念南那不合常理的感情也只是大梦的一部分而已。

顾桥的声音再次响起，把他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是的，三日前便突破四十万了，按照涨幅来看，不到九月便可完成六十万阅读量的任务。】

“不到九月……”

不到九月，他就再也看不见那些读者评论了？

就再也看不见她们在他的下面“啊啊啊啊”了？

盛秋晚心中忽然涌上一份不舍，这些姑娘们陪他一同走过这么久的时日，在他开心时与他一同欢笑，在他失意时变着法儿的安慰。

如今缘分却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到尽头了。

顾桥没什么感情道:

【人便是这样，从母胎中脱出，谓之“离”；而后有家，谓之“合”。一生不过是离合二字，走完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离合，也就走完这一生了。】

不过离合二字。

不过离合。

盛秋晚顷刻间没了狂傲的模样，像是个茫然无措的小孩，手里攥着心爱的糖果，生怕被人抢去，语气透露出一丝委屈:“那我和白念南也要经历离合吗？”

【人与人之间尽要经历离合，不过是看何时合，何时离。】

青少年的感情有时纯粹深厚，有时却单薄如纸。被时间和距离轻轻一拉，可能纸便破碎了，那些情谊也就这么渐渐的去了。

可能两年后，他们二人去了不同的省份，不同的学校，时过境迁，最终徒留唏嘘一片。

可能某年某月，他还会忽然收到一封喜帖，上面写着白念南与他爱人的名字。

甚至可能数十年后，他们两鬓斑白，于建成街头偶遇，还能笑说一两句曾经。

可那都不是盛秋晚想要的。

他想要和白念南一直在一起。

一辈子。

盛秋晚沉默了许久许久，将那些念头翻来覆去地折腾了数十遍，最后化作一句近似喟叹的话语:

“顾桥啊。”

【嗯。】

“我好像喜欢白念南。”

向来反应迅速的顾桥这次顿了几秒，空气短暂静默后，他再开口时，竟是一副正常的男性嗓音。

“这并没有什么。”顾桥说。

他的声音很冷清，比白念南的声音多了一丝深厚，很好听。

盛秋晚讶然:“你怎么变声了？！”

“申请了权限，这样更便于交流。”

“……你也太尽职了。”

顾桥没有和他继续闲扯，回到正题:“喜欢便是喜欢了，人并不能控制感情，逃避便意味着离，你若是离不了，就只能正视。”

盛秋晚：“……没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顾桥淡淡道，“宿主，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你的？”盛秋晚再次惊讶，“不嫌弃是不嫌弃……不过你也有故事啊？”

顾桥语气仍是那般平淡：“当然，鬼也有感情，更何况我也曾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