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1 / 2)
姜玿华来到唐见渊的寝殿外, 见里外伺候的人都肃然站着, 以为唐见渊还没睡。
这都亥时了,他还不睡, 除了在处理政事还能是什么。
姜玿华板起小脸进门去,拿出十足的威严, 准备对病号好好说教一通。
师奉恩忙对她鞠躬行礼,默不作声。
姜玿华满屋子找唐见渊的身影,最终在床上看见了他。
他靠在床头, 手上拿着一卷奏疏, 却已经睡着了。
“睡了?”姜玿华问师奉恩。
师奉恩弯腰点头:“陛下刚睡着。”
“快让陛下躺下,小心又着凉。”
师奉恩苦笑道:“奴婢没用,连奏疏都拿不下来。”说着,上去演示了一遍。
唐见渊紧紧攥着奏疏。
小太监们都试了个遍, 大家一筹莫展。
“要不, 太后娘娘试试?”师奉恩低声提议。
姜玿华没有多想, 过去抽纸张,他果然攥得紧。她快速扫他一眼。
他生得高大,两人都坐着,他仍比她高出将近一头。虽然是在病中,又忙着处理朝政,头发却梳得一丝不苟, 在头顶挽成一个髻, 用玉冠束着, 白玉温润, 柔和了他锋利高贵的面庞。
细看去,似乎带着别样的柔情。
紧握着奏疏的手垂落在腿上,手臂修长,肩宽,腰细。
这个男人,扛着的是整个大祁帝国,是大祁和邻邦所有百姓的安宁富足。
姜玿华的心柔软下来,低声说:“陛下,该休息了。”
说完,手上一用力,就把奏疏抽了出来。
唐见渊却仿佛受惊一般,伸出手,抓到了姜玿华的手腕,重新放回自己腿上,面容才平静下来。
姜玿华有些尴尬,把奏疏递给师奉恩。
师奉恩双手接过,在案几上放了,那里的纸卷堆成一座小山。
为了缓解尴尬,姜玿华一边试图抽出手,一边低声问:“今天怎么这么多奏疏?”
师奉恩低声道:“这只是陛下晚膳后处理的,之前处理的分了好几批送出去了。”
“陛下龙体抱恙,有些小事可让大臣们商量着办。”
“太后娘娘说得是,奴婢也是这样劝陛下的,不过陛下总要亲自看过才放心。”
姜玿华不由低声道:“陛下真好。”
师奉恩几乎要泪流满面,这话要是在陛下醒着的时候说该多好!
“好了,我该走了,你们好好伺候陛下。”姜玿华说着,想要抽回手,却发现挣不开。
“母后!”唐见渊低呼一声,握紧了她的手腕。
细而白的一段手腕,握在他宽大的手中,像是孩子的手。
姜玿华觉得这样不妥当,试着去掰唐见渊手指。
师奉恩也来帮忙,一边找下手处,一边说:“陛下喊的是先皇后。”
“陛下很思念先皇后。”姜玿华说。
“是。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帝和先皇后在世时,陛下从没有体会过父母天伦之爱。”
“怎么说?”
“先皇后只生了先太子和陛下两位。”师奉恩开始回忆过往,眼神渺远起来。
姜玿华想起唐见渊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徐太妃刚遇害,他为了给静王讨公道,亲自去听雨榭找线索。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淡漠得像是在说毫无干系的人,可眼中的光芒又满是不舍。
姜玿华在心中笑自己,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自己怎么还记着他的神色?
“先帝和先皇后伉俪情深,在所有子嗣中,先帝最疼爱陛下,可帝王的疼爱与寻常百姓家的疼爱不一样。”
姜玿华看着唐见渊冰冷的表情,道:“看出来了。”
“陛下像静王殿下这么大的时候,先帝以为先皇后太过宠爱陛下,要让陛下早早懂事起来,就在冬夜里命人把陛下从床上抬出来,用画舫载着陛下,将陛下一个人留在了仙洲岛上。”
姜玿华一惊:“四岁都不到么?后来呢?”
“先帝下令,以后陛下每晚都要留在仙洲岛上,如果他啼哭一次,就多留三晚,直到陛下再也不哭为止。”
姜玿华听得揪心。
四岁,那么小的孩子,连饭都不能好好吃,又是最依恋母亲的时候,居然就被先帝这样无情地锤炼。
她难以想象如果是静王或者姜姝被扔到孤岛上过夜,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陛下在岛上哭,先皇后在宫里哭,先太子也不忍心,想接陛下回来。可是先帝斥责先皇后溺爱陛下,又认为先太子过于慈悲……”师奉恩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徐徐说着,“那时候奴婢刚进宫伺候陛下,急得不行,站在殿门口等,风吹得奴婢们很冷,陛下一个人在仙洲岛上怎么撑得下去。第二天天刚亮,先皇后就去接陛下,陛下已经晕厥了过去,万幸的是没有生病。”
姜玿华能想象到那画面有多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