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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温不热时就要下……哦，赶紧下，花椒，干辣椒，豆瓣酱……”知道顾平斌重口味的于小野自告奋勇要做一道川式冒菜，顾家的油烟机又老又慢，辛辣的香料经热油一烹炸，整个厨房都是刺鼻呛人的气味。

并很快波及了客厅，顾平斌疯狂咳嗽着大喊：“丫头！你又作什么妖啊？！”

于小野擦着眼泪和鼻涕喊回去：“叔叔，您先忍一忍哈！我给您做道超好吃的菜！”

因为通宵在父亲床上补了一上午觉的顾北南其实也被气味呛醒，将起不起时，他爸跑到床边紧张兮兮地推他：“你赶紧去厨房看看，那丫头怕是要把厨房给炸了。”

顾北南抬手揉揉眉心，失笑：“没事的，咱家油烟机抽不动油烟罢了。”

反正也是该起床了，他坐起身，利索地穿衣服、叠好被子、洗漱，然后迈进此刻正危机四伏的厨房。于小野系着围裙，头发挽到头顶，背对着他翻动着锅铲，颠勺、炒勺，倒挺像那么回事。他笑着看了一会儿，才出声：“于大厨，你是在炒炸弹吗？”

于小野被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他，拍拍胸口：“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儿啊？吓死我了！”

顾北南上前看了看，一锅的腥红辣油，挑挑眉：“看着就很辣，你确定能吃？”

“那当然，”于小野把灶台边的手抄菜谱对他亮了亮，“你看，我这是专业手法。”

炒好料她下了一锅水，正准备抓食材往里扔，顾北南连忙阻止：“大厨，你得先等水烧开再下。”

“哦？哈哈哈这样啊！”于小野讪笑。

顾北南继续提醒：“而且你不能一股脑全下了，先把最难熟的下了，再下容易熟的。”

“比如这些鱼丸肉丸，你应该先下。还有硬一点儿的蔬菜，可以先下。像鹌鹑蛋，本来就是熟的，可以最后再下。”

他还叨个没完没了了，于小野不耐烦又不服气，转身推他出去：“你快走快走，在这里影响我发挥！”

顾北南起床心情不错，想跟她闹腾一下，就赖在原地不肯动。她推他，他就往后抵。于小野气死了，威胁：“你再不走我强吻你！”

“那你来！”不知道她是不是下意识还觉得对方在回避自己的感情，所以觉得强吻也是威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情太过愉悦，居然不假思索地回了这三个字。

锅里面的水已经沸腾了，于小野决定先饶他一把，松手：“唉，你要呆在这里就呆在这里吧，但是你不可以说话，不可以干扰我做菜。”

他很乖巧地安静了，一声不吭地站在后面，并从灶台上拿过一个还有点温的馒头啃。注意到这个动作的于小野关切地说：“饿了吧？早上回来也没吃饭就睡了，不饿才怪。一会儿饭好了就可以吃啦！”

“饭好了可以吃”，过去十年的每一天，顾北南都在对着别人说这句话。他再没有过等饭菜的喜悦感，只有和锅碗瓢盆奋战的麻木。忽然有一天，他不用对别人说，而是别人对他说。他感动地把嘴里的馒头多嚼了几下，嚼到淀粉酶分泌，嚼到他尝出甘甜。

“顾北南，你能告诉我你晚上都送什么货吗？要是不咋赚钱的话，就别送了吧，大晚上的，又累又不安全。”

顾北南这次回答得很快，但没说实话：“就是给工地送些建材，一单也能赚到几百块钱。我开车很稳的，不会不安全。”

于小野放下锅铲，回头直视他：“看着我的眼睛，你说的是实话吗？”

顾北南撕下一小块馒头送进嘴里，没逃避她的目光，回答：“是。”

他认为这合该是一种善意的谎言，所以不算欺骗。于小野半信半疑地转回头，错过了他在身后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神。

饭菜做好了，于小野和顾北南端到了客厅。四菜一汤，三副碗筷，得把三张凳子拼到一起才勉强放下。顾平斌还故意歪了身子看看厨房：“没给我炸了吧？”

于小野笑：“您放心！炸了我赔钱！”

“哼，炸了你给我再盖一个厨房！”顾北南在一旁旁观父亲和于小野拌嘴的样子，感到好笑。自他母亲离家后，就再没看过父亲对哪个女性有过好脸色。于小野像是开了个先河，即便他话语带着刺儿，但是表情是和缓的，甚至包含着对她的喜欢。这些顾北南都能感觉得到。

一开始吧，顾平斌捉着筷子不停地抱怨，这个菜太辣，那个菜太淡，又是茄子焖得太化，又是锅包肉不够脆。于小野捧着碗都不敢说话。哪知他吃完一碗满满的饭，拿筷子敲敲碗沿，好像一刻都不能等似的：“再给我盛一碗！”

于小野兴奋死了，忙不迭殷勤站起接过碗：“我来我来！”

顾平斌嘴巴辣肿了一圈，抬手擦擦汗：“别说，还挺下饭。”

“是吧？我没诓您吧？！”于小野得意洋洋。

“丫头，明天再做这个菜。”他拿筷子指了指那盆鲜红的冒菜。

于小野含着笑意斜看他：“那我得再炸一次厨房，您不怕了吗？”

“唉，炸就炸吧！”接过饭的顾平斌一刻没犹豫，从冒菜里夹了一大捆金针菇，就着一大口饭塞进嘴里。

于小野开心得心脏都要爆开，低头扒饭的间隙和顾北南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

但长辈还是有长辈的习惯，顾平斌吃了两口饭后随口问起：“丫头，还没问过你的家庭情况呢？你是江城人吧？为什么得租房子住啊？”

于小野端着碗愣住，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她一向对自己的身世很坦然，不会刻意隐瞒也不会借此博取同情，所以张嘴就要说。左侧的顾北南却抢了她的话锋：“她爸爸妈妈不在江城，在乡下，所以她只能一个人租房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