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骨(5.8修)(1 / 2)
这个白眼带着太过明显的“你很扫兴啊——”的含义,娄思夜的火气一下子也被激了起来,不甘示弱地回瞪:
“真是个缠绵波折的感人故事,虽然我对接下来的剧情也很期待,但是掳走朝廷命官,还致其受伤,唐律不容。我想司刑寺值夜的牢头应该比我更有彻夜长听的雅趣吧。”
“娄小公子想怎么逮捕犯人呢?别忘了我们现在都置身于她所缔造的幻境空间中。”谢承音悄悄拉了拉云韶的袖子,抢先说:“而且对方究竟是人还是精怪,用寻常的武功能够应付得了吗?”
半分钟前还气势如虹英明神武的娄小将军,眨了眨眼,视线在女郎和自己的刀上来回转了好几圈,对双方的战斗值以及战斗过程进行了一番充分且生动的模拟想象之后……蔫儿了。
云韶看得好笑,张张嘴还想火上浇油,看着娄思夜垂头丧气的模样,又强行调用最后一丝微薄的良心把嘲讽吞了回去,幽幽地道:“小将军,要解决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靠的可不是你手中那把粗暴的军刀”。
娄思夜很想揪着云韶的领口咆哮:“粗暴?我这是女皇陛下御赐的龙雀直刀,整个十六卫左右郎将仅此一把的荣耀啊!”
他使劲回想了一下方才对双方战斗力的估算结果,忧伤地忍住了:“那要用什么?”
云韶从怀里掏出一根萧,在两人眼前晃了晃。
娄思夜更忧伤了,他觉得还不如咆哮出声,引起女郎的注意,大家一了百了算了。
云韶笑得很神秘,话却是对着谢承音说:“阿音听好了,这是为师给你上的第一课,《惊梦》。”
“为师”二字一出,云韶觉得心里顿时舒坦了,这两个字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练琴,总揣着手在旁边监督的白胡子老头。不知道身份来历,却很得父母敬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养尊处优的优渥,还常常支使自己给他捏肩捶腿。
稍有微辞,老头就要拍着桌子循循善诱:“你知道高手和普通人之间的差别吗?”
他摇头,师父嘿嘿地笑:“在于忍之一字。忍乃修心之道,其义兼行止,士忍,然后能成仁。”
云韶常对此嗤之以鼻:“不就是自己懒得动,想要我给你倒茶吗……讲那么多大道理。”
阿音的性格,一定比十八岁时候的自己要文静乖巧多了吧。他一边想着,一边将萧孔凑到嘴边。
女郎依旧靠在青年怀中,深情款款地低语:“其实我知道,你家中早有父母订下的正妻。出身清河郡的世家旧族,凭着父兄的荫蔽,便能寻到门当户对的得意郎君。真是天真啊,崔家的小娘子。”
她一把推开青年,用舞蹈般优美的姿势旋身而起:“我改变容貌,想办法进了府,又做了崔家小姐的贴身婢女。整天围着她,夸她美貌无双,夸她才华高逸,夸这世上所有奇巧繁复的锦缎绫罗,都配不上她绝世的风姿。”
“为了满足虚荣心,她四处搜罗名贵衣料——恨不得把所有华丽的首饰都戴在身上。最后因衣绣违制,被赐死在家中。”
女郎仰起头,似乎眼前正浮现早已尘封的记忆……
高髻凌乱,已是无人再梳挽了,步摇钗环、奁盒妆粉胡乱落了一地,一踏过便腾起胭脂色的粉尘。房间内没有点灯,自己却看得清楚,那轻柔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的粉尘,顽强地四处蔓延,像被染上幽暗赤红的云海翻卷,攀爬上女子洁白的脖颈,将她拖下暗无天日的永夜之渊——白纱广袖缀满明珠,烟霞般娇柔的色泽沿着裙摆的方向渐渐变深,裹住她渐渐冷去的身体。
萧声丝丝袅袅,娄思夜却急躁起来,嘟囔着“不是说好要逮捕犯人的吗,怎么吹了半天萧”就要冲出去,亏得谢承音眼疾手快拦住了。
她侧着头,却回避娄思夜的视线,只用手指着女郎的方向,示意少年留心观察。
娄思夜没说话,盯着少女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把脚收回来。
事实上,刚刚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人推下了河”时,他气得简直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很快又气不出来了,因为云韶也跟着跳下来,然后重重地摔在自己身上——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娄思夜捂住隐隐作痛的胸膛,被云韶毫不客气地拽着一路拐入宅院。
接着就是看戏,再接着就是拔刀…….他似乎现在才注意到有个小姑娘一直跟在身边,心下不由得疑惑:“好奇怪的姑娘,怎么说话做事低着头,不看人的?没礼貌!”
“算了算了,不与他们计较,修身在心,修身在心……”这一茬想通后,娄思夜不免得意洋洋:今后谁还敢说我娄二公子不通文墨呢?下午才聆听了少监大人的教诲,晚上便学以致用了。
若是萧朗在这里,大概还要揉着额角叹气:“思夜,不通文墨四个字,也不是这么用的啊。”